吕兆霖被妻子闫丽霞一顿臭骂,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殴打水管员,聚众把执法人员丢在水渠里,妨碍公务,又是故意伤害,是要判刑坐牢的。
于是他悄无声息把铁锨丢在草丛里,躲闪在一边。
村民这次七手八脚把郭成奎,张宽从渠道里捞出来,捡了一条命。
昔日威风的水管员狼狈不堪,这次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被村民用家法私刑,把他丢在水渠里。
但是他利用权力玩弄吕兆霖妻子在先,所以发生水管员与村民冲突,他想私了,事情上报到水务局,被办公室毛主任隐瞒了。
水务局长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恰好退伍军人刘世雨到西河县水务局办公室报到上班。
刘世雨是一个陌生人,在水务局办公室不设防,才听到毛主任和西小河水管处长何旺才,堂堂大坝站长郭成奎被村民丢在水渠里。
水管处长何旺才气的暴跳如雷,他大骂:“一定要严刑峻法,穷山恶水出刁民,我看不整治他们,这群村民如同土匪,以后西小河水管处,如何给村民合理配水,大坝水管站的权威何在?”
红山乡派出所警察到西小河水管处调查取证,这时处长何旺才又犯难了。
作为一方水利主官,理应保一方平安,但细细追究下来,他有失职失察之责。
况且水管员张宽又是县长何惠明的外甥子,打断骨头连着筋,藕断丝连,如果处理冲突,村民会上访,牵扯面太大。
况且闸板里放石头,又是水管员张宽放的,属于监守自盗,敲诈勒索村民在先。
几百名村民的眼睛他能堵上吗?几千张村民的嘴他能封住吗?
这次村民伤害水管员,大坝水管站只能低调处理。
红山乡派出所调查取证,把妨碍公共秩序罪改为扰乱村民浇水灌溉,把刑事案件作为一般的治安问题处理。
昔日的大坝村赌博犯懒汉吕兆霖,今天成了名人,红山乡派出所的警车到他家,出现上千村民围观的场面。
噼里啪啦……
鞭炮响起来,绵延不绝,村民狂喊着:“吕兆霖是一条汉子,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那种无序的暴力,被村民当做正义,不懂善恶,一个村民对吕兆霖说:“老吕,你是为大家浇水着想,你在派出所住几天,你的一切费用我们承担。”
于是村民一呼百应,一下就凑够了五千元钱,齐刷刷塞给吕兆霖,全然不顾红山乡派出所警察的感受。
赌博犯吕兆霖倒成了慷慨就义的勇士,他不知羞耻,村民也不知善恶。
正义好比农村房顶大梁的柱子。
两根柱子立起,才能顶住大梁,房屋才能建起。
柱子一旦动摇,大坝村公俗良序顷刻瓦解。
所以正义要靠强力来推行,有时暴力也是维护正义的手段。
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水管员张宽的行为激起民愤,正义被恶性控制。
民意不可违,这事在西河县传的沸沸扬扬。
官场是一个气场集聚的地方,民意不可违。
再说他们是为民办事的,这事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冷处理,最后不了了之。
水管员与村民发生冲突,幸而没出人命,所以事情就好处理。
从此以后西河县水务局工作人员,都知道大坝村是刁民。
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是一个危险的职业。
于是大坝水管站成为一块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愿意到大坝水管站当站长。
大坝村的村民是刁民,一个曾经让村民敬畏的大坝水管站消失了。
天欲祸人,必先以微福骄恐,所以福来不必喜,要看他回受。
天欲福人,必先欲以微祸儆恐,所以祸来不必忧,要看他会救。
水管员张宽是什么样的人?社会便是什么样的社会?
如果郭成奎是遵守规则的人,他就不会被社会黑暗所吞噬。
那么他是一个违反规则的人,注定要被黑暗所吞噬。
退伍军人刘世雨上班了,他心想,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不容易,国家没亏待他。
他的工作是看守西小河水库水闸,在单位是最轻松的工作,不过上班的地方离县城远,有100多公里。
西小河水库,发源于祁连山北麓,二十条河流汇集成一条小河,在戈壁滩筑起一条长500米,高45米的大坝,库容8000万立方米。
刘世雨是水位测量员,早晨七点,他起床后,跳上水库大坝台阶。
峡谷松柏葱葱郁郁,这时他突然扑倒,匍匐在大坝台阶上,然后又站起来跳上几个台阶。
刘世雨也感到可笑,暗笑自己的幼稚,现在是和平年代,他已退伍,还做出上战场幼稚可笑的匍匐动作。
曾经身处残暴的战争之中,目睹杀戮和死亡,有时他沉浸在不存在的危险,焦虑之中。
他在大坝台阶匍匐的动作,恰好被水库管理站长南山看到了。
觉得他是位怪人,做出的动作不可思议。
刘世雨爬上大坝,看到猩红的水位标注数据,恰好十八米掩埋在水位线上。
他又走下大堤,仔细查看标注线,在水位记录本上,填上早晨八点,已巡视,水库水位十八米。
水库管理站长南山,相看个究竟,跟着刘世雨,这时快步赶上,他疑惑的问:“小刘,刚才你在大坝台阶上干什么?”
刘世雨尴尬的笑笑说:“我在台阶上跌倒了。”
水库管理站长南山委婉的对他说:“小刘,你一天不用到水库大坝上去八趟,大坝台阶高,水库水位变化不大,你只上去一次,其他数据你看着填。”
“南站长,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锻炼身体。”
他又沿着水库大坝台阶跳跃,一级台阶、两级台阶·····一共450级台阶。
这是他的工作,一天无所事事。
每个人都辛苦,没有人会被命运额外眷顾,而刘世雨却活的格外轻松随缘。
是牺牲的兄弟替他承担了,他该承担的重量。
那个替他负重前行的人,也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
他怕刘世雨太累,而把最多的重量放在自己的肩上。
有人对他好,那是命运的恩赐,而不是理所当然。
刘世雨这样轻松,又是谁分担他的重量呢?
有些痛苦,如果不走近他的心灵,也许永远不会知道,生涯的巅峰,首先要从跌入人生低谷开始。
上天先给予他清贫,然后给予他苦难,再给予他悠闲的生活,让他有独立思考的时间。
上天就这样折磨他捉弄他,刘世雨每上一次台阶,都会想起当兵在南疆的那个夜晚。
他在000高地,把十一名战友的遗体,码放在山洞里,一人坚守山洞,等待战友的救援。
他怎么不害怕,他常常问自己。
他又跳到台阶上,没人回答他,他孤独的心灵没有人慰藉。
他又爬上水库大坝,放眼望去,一片宁静的蓝色。
再抬头,一望无际的草原,白色的斑点是羊群,在碧绿无垠的湖面上,野鸭飞翔,鱼儿跃出水面。
水库波光粼粼,镶嵌在峡口,山脉,湖泊、草原相映成趣。
那么悠闲的工作,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他叹了一口气,哎……
他走在大坝上,看到泄洪闸钢绳黄色的锈迹。
他推开泄洪闸旁的值班室,值班员岗位守则的框子,挂在钉子上,摇摇欲坠,灰尘沾满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