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屈原·《天问》
众人还未商量出结果,忽而从外面传来敲门声,一阵大过一阵,迫切急促。
几人对视片刻,鹿娩和谢麟起身前去查看。
朱门开,一名侍卫面露急色仍恭敬行礼道:“见过两位大人,属下乃渤勤王门下,今日有人状告殿下,殿下派属下前来请几位大人相助,日后必有重谢。开堂已有半盏茶时间,还请两位大人速速随我前去。”
卫孜辰从里面走出,奇怪道:“宗室皇亲的案子,有人敢告有人敢接,不过怎么就来找我们了?我们可管不到这事。”
何况要帮也应是看谁占理。
侍卫尬然,抹汗道:“殿下身份尊贵,那贱民竟敢状告殿下,实在胆大包天,殿下屈尊前去,想着诸位大人官职不低,对朝政之事置身事外,这才想请诸位前去做个见证。”
卫孜辰还想说些什么,鹿娩却是点头应下:“行,咱们去瞧瞧。”想到院中的言玉渊,对谢麟道,“你守家,等我们回来。”
侍卫松一口气,立刻带路。
平头百姓状告权财泼天王爷的好戏,还未开审,京兆尹府外便已是人山人海。
京兆尹府内,大厅正中徒然摆下一座金椅镶有各色宝石,奢华至极,与此处格格不入。
金椅之上有狐貂毯子将其铺满,而座椅的主人渤勤王洛玉风此时正若无旁人一般在逗弄身后的大雕,翡翠宝石、珍珠碧玺带满手指,五彩斑斓,应有尽有。腰间白玉玲珑剔透毫无瑕疵,叮咚作响,一身紫金缎在屋内依旧随着他的走动而散发着五彩光芒。
即便是在这般严肃的场合却依旧闲庭阔步宛如自家。
另一旁,跪地抹泪的妇人身着旧衣,素衣之上几处补丁为这身衣服增加颜色,发髻与白麻相映,青丝与白发纠缠,衣着整洁,可以看出妇人对这次此事的重视。
素衣磨不灭她眼中熊熊燃烧的烈火,是对事实真相的渴求,是对世间公理正道的期望,是对女儿死于非命的悲愤,是对滥用王权之人的满腔怒火。
京兆尹付忠全望着堂下悲愤交加的状告人,心生不忍,上前行礼:“殿下,可否开审?”
付忠全也无法,这位是陛下的皇弟,能来已经不错了,再不敢提其他要求。
从外貌上看,洛玉风虽年近半百却不见衰容,长眉入鬓,凤眼美须,衣着华贵,不愧是天潢贵胄。
洛玉风回眸坐下,满面春风,淡定从容:“行,开始吧。”
……
鹿娩和卫孜辰赶往京兆尹府途中,卫孜辰低声问道:“咱们去作甚,一个王爷难道还需要咱们保护,且不说他身边定然有高手在暗处设防,京兆尹府有差役,大街上有巡防营,哪里用得上咱们?”
鹿娩低声回道:“正因为事出蹊跷才更要去看,不是吗?届时若是不想帮忙就说咱们不参与朝政,而且从头到尾我只说来瞧瞧,并没有说要出手,即便是王爷也不能拿咱们怎么着。”
【解锁宿主新技能:吵架。
啊不对,是辩论。】
卫孜辰听得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妹妹是一个正直善良之人,却不曾想这样的面皮之下还有这般无耻的面孔。
不过想来也是,鹿娩有着一位亦正亦邪的二师兄,想来又怎会真是一张白纸。
待三人赶到京兆尹府时,围观百姓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严实,人声鼎沸,民怨浩荡。
侍卫暗吃一惊,立刻为两人开路,鹿娩拦下他:“我们来了,你的任务也结束了,你可以复命了。”
说罢,带着卫孜辰从另一边翻墙而上。
此时堂审已接近尾声,中间一位贵气逼人的王爷坐于金椅之上,素衣白麻的妇人外与一个身着侍卫装扮的人跪在地上,听到堂审结果,那名妇人缓缓起身。
与此同时,鹿娩和卫孜辰也在百姓口中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此妇人名叫费絮,相公名为杨大海,是个屠夫。两人育有一个玲珑可爱的女儿杨夕晴,正值金钗之年,不知缘由进入含烟楼,最后玉体横街身亡。
夫妇二人生于民间,多方打听得知女儿失踪的那一日上过渤勤王洛玉风的马车,恰逢那日洛玉风去过含烟楼,次日,便得知女儿暴尸街头的消息。
两人收集多方证据口供,终于在今日越过重重难关得以状告。
天阙没有状师敢接这个案子,在高人指点后,他/她们孤身前来,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然而任凭对方怎么说,洛玉风最后云淡风轻地推出一个侍卫顶罪,并承诺替那侍卫赔付三十两银子。
只是这样的结局谁也不会信。
付忠全内心大喊造孽,又担心状告人因为此事而遭遇不测,一时难下决断。
这可是亲王,能有这般结果已经不错了。
此前也有这样的案子,只要稍微有一点没有处理好,状告人要么死要么伤要么远走不知所踪。
他这个官要不是在天阙有点关系,小命早没了。
“杨氏,你的心情本官能理解,令嫒尸骨未寒,还是早日让她入土为安吧。”付忠全坐如针毡,冷汗淋漓,淋湿后背。最后起身挡住洛玉风的视线,递给她一方手帕。
费絮接过,擦干眼泪,看向洛玉风,红着眼,质问道:“多谢大人好意。妾身只是一介平民,不懂何为入土为安。妾身只知道,妾身的女儿尸骨未寒,在大街上被千人瞧万人看,谣言四起,百般羞辱。”
而今证据齐全,只因他是王爷,权势滔天,便推出一人轻描淡写地过去了?那妾身女儿所受之辱呢,她又做错了什么?只因为妾身出身卑微,便这般过去了?”
人在做天在看,妾身不服,妾身要为女儿求一个公道,求一个清白,只要妾身不死,此事就别想这般轻飘飘地掩饰过去!”
付忠全紧张地看向洛玉风,生怕这位王爷在公堂上杀人,天阙的百姓都看着,他想装糊涂混过去也难。
洛玉风看向跪地的侍卫,从十指中取下一枚戒指扔到地上,打着哈欠:“付大人,您这是担心什么,担心本王杀人吗?本王还没胆大包天待这个地步。”
阿七,你说说你,跟随本王多年胆子也越发地大了,本王也懒得说你什么,自裁吧,念在你跟随本王多年,这个就当是给你的陪葬品。”
这位夫人,你的心情本王也能理解,所以本王不做怪罪,本王会派人好生安葬,并且也会好好照顾你们,为他犯下的过错进行弥补。”
阿七被踢了一脚,闻言,自知此刻不死日后也会死,现在自裁好歹能保家人平安,日后可就不一定了。
下面百姓怨声哀道,与公堂之上形成鲜明对比。
半处光明,半处黑暗。
阿七掏出腰间匕首,正要往脖子一抹,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稳准快地将匕首从中折断,还未等众人回头看时何人时,混迹在百姓中许久的杨大海怒吼一声,举着菜刀朝着洛玉风砍去。
在场之人惊者来不及反应,观者不敢上前阻止,闻者只有暗中让道支持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