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捡起地上的军报,细细地掸落书上尘土,继而缓缓起身,昂首且挺胸,脖子一梗。
大明第一硬骨头上线。
怀必死之心,谏忠良之言。
目露悲怆之色,痛心疾首道:“殿下……您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叫门者,非吾等口中的伪帝,便是圣上,是我大明君父正统帝。”
“于廷益,你T……”朱祁钰横眉一指,便觉得身后一阵摇动,下意识回首望去。
只见孙太后两指捏着他衮龙袍小小的一角,轻轻摇晃。
面对朱祁钰回首的目光,孙太后可怜巴巴地昂起了头,刚哭过的一双眸子,覆了层水雾,柔若吹皱一池春水。姣姣华颜,夭桃之色,艳似春深红杏花蕾。
就这么楚楚可怜地抬眸望着他,拎着他衣袍的一角轻轻晃动着,红唇一张一翕,以只有他才能听清的声音求道:“殿下……”
言只两字,然话外之音,却不言而喻。
别跟于谦这种直臣一般计较,他们永远都占着一个理字哩。殿下你要跟他们置气,反会污了自己名声。
朱祁钰一时失了神魂,如同心中住进了一只香香软软才巴掌大小的小奶猫,尖爪儿往死里挠他心肝。
前有大明第一硬骨头,后有大明第一玉软香。
夹在中间的孤,也太难了。
再回首,看向面前双鬓微白的于谦于石灰,语气也柔了三分,劝道:“大司马,谨言慎行。”
我不!臣今天拼着一死也要谏殿下一个愚孝愚悌之罪。
于谦愈演愈烈,铮铮直言道:“殿下,非臣有不臣之心,实乃圣上所为太过。殿下可知军报之上,正统帝所行何事?”
不过叫门嘛!又不是第一次叫了。
于谦目眦欲裂,痛心道:“陛下叫关,都督郭登不从,陛下竟曰:朕与登有姻连,何外朕若此!贼虏岂知陛下与郭登姻亲之事?便是陛下是真心想为贼虏叫开城门,才行此言。妄图以姻亲之亲,引郭登愧疚之情,从而赚开边关,供贼虏长驱直入,肆虐关内。如此逆天悖地行径,臣翻遍史书二十三策,亘古未闻,世所仅……仅……唔……唔!”
高谷、陈循两人齐齐捂住于谦口鼻,拼命阻止他的暴论。
咱们今日是来行从龙之功的,不是来领死的,大司马您少说两句。
正统帝有一万个不是,那也是殿下的亲哥,太后的亲子。
“放开我!”于谦怒喝出声,任凭高谷陈循拉拽,一步不肯退。性烈至于,唯大明海刚峰能与之并论。
“高谷,陈循,你们退下。”朱祁钰抬手轻轻一挥,斥退二人,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暴跳如雷,反倒是语气平和道:“说,继续说,于廷益,孤今日便好好听听你的肺腑之言。”
暗流藏于渊而蓄势,惊雷隐于云而待发。
谁都知道郕王已在爆发的边缘。
于谦知,却不惧。
挖肉剜疮虽痛,乃治本之法。
粉饰太平之言,留待你们说去。舍身取死之道,我于谦一人独行。
于谦板直腰杆,目光如龙,陈言道:“武进伯朱冕、西宁侯宋瑛,二人阳和之战,以身报国。亦在六十六位忠烈之列。
二人尸骨未寒之时,正统帝竟取二人衣袍器皿赏赐贼虏。
贼虏手上沾的正是二位忠烈之血,如今还以忠烈遗物讨好贼虏。下一步是否还要将忠烈之妻女供贼虏亵玩焉?
郭登陈书,字字见血,臣不忍卒读。
待臣行过此事,臣便亲去大同,与贼虏一决生死。纵死而无憾!”
朱祁钰慢悠悠问道:“汝欲行何事?”
臣欲行之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