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由于墓葬处于地下,外面又有一大片泥沼,墓室的石板地面上也覆盖着一层泥浆,跟随着地上大侄子留下的足迹,张惊浪最终还是找到了他。
煤油灯最后的一点火光里,张惊浪看到了一座高大的祭坛,和一副悬空棺。
大侄子就在祭坛上跪着。
很难想象,一个九岁的孩子是怎么打通了陪葬墓到主墓室的道路,来到了这里。
张惊浪丢掉没用的灯盏,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脚步声和光芒惊动了小小的少年郎,大侄子从地上爬起来,慢慢转过身。
火折子的亮光有限。张惊浪一直走到了他的半步之外,才得以看清了他的面容。
大侄子的神情……很奇怪。
此时此刻,张惊浪脸上的人皮面具已被张瑞桐扯去,露出的是自己的容颜。按理说,大侄子也是见过他的,可是现在,大侄子的眼中是一片冰冷的空白,没有一丝丝的反应。
这不对。
张惊浪弓着身子,颇感奇怪地伸手,在大侄子的眼前晃了晃。瞳孔有明显聚焦,说明不是眼睛出了问题,那么……
就在这时,大侄子终于有了动作。
他突然矮下身,相比同龄人更加修长的腿贴地就是一个滑铲,凛然袭向张惊浪的脚踝。
张惊浪遽然一惊,堪堪躲过这一击,若非成年人和少年人之间的体型差距和与生俱来敏锐的洞察力,他几乎就要体验人生中第一次被扫堂腿踢翻的惨剧。
“发什么疯?”
火折子滚落在地,张惊浪低喝一声。
然而大侄子依旧是那种表情,十分滑溜地同他游斗起来,招招凶狠凌厉,都是纯粹的杀人手段,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每个月只去同善堂教习一次的张惊浪绝不承认是自己教的。
一定是张也成的错。
说实话,张惊浪欣赏大侄子的成长。但眼下这种情况,他既不愿伤着大侄子,也疑惑这孩子身上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只能一边应对,一边疯狂思索起来。
打了一会儿,大侄子似乎意识到了双方的实力差距,像一只敏捷的小猴子后跳几步,然后顺着悬空棺四角的青铜锁链爬了上去。
他的目标是那副棺材。
张惊浪迟疑了片刻——恰恰就是这片刻,只闻听上面有木板破碎的声音,随即,一张巨大的棺盖迎头落下。
这死孩子居然是去撬棺材板了?!
张惊浪原地跃起,一个后飞踢将棺材盖踢落祭坛,却不防被棺液淋透了全身。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副悬空棺,还是倒悬棺,棺盖朝下,棺底朝上。
看这里的墓葬年代,少说也有一两千年了,里面的棺液简直是各种尸气毒气的混合体!
张惊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血液里就像是灌了铅水,撕扯着他的骨骼肌肉,重重地摔倒在地。
火折子引燃了棺液里的尸油,在熊熊火光中,大侄子又顺着锁链滑下,走到了他的身边,用那种冰冷到骨髓里的目光俯视着他。
那一瞬间,张惊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失魂症。
或许是血脉里带来的诅咒,张家祖祖辈辈都患有轻重不一的失魂症,尤其是历代的族长。
张瑞桐死了,无论是天命还是人谋,大侄子都会成为张家新的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