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天又快黑了的时候，他们翻过一座不怎么高的山丘，面前是一片树林。这片树林差不多只有一种树，树干笔直，也都差不多高，树下只是零星散着些低矮的杂草，露出一片片干净的地面，整个树林就像是人工种在那，打理得干净整洁，赏心悦目。在这片树林前夕芒再次掏出地图确认，然后把地图收起来，对凌说：“地图上画的内容就到这里了，这片森林只标出了边界，再往里就全涂成了红色，说明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天要黑了，我们要不要在树林外面休息？”

凌朝着整片树林望了望，夕阳西下天色转暗，树冠连在一起形成大团大团的阴影，在偶然经过的微风下哗哗轻响。这些树排得挺整齐的，一眼就能看到很深的地方，一片安静什么异常都没有。

“看起来倒是挺无害的，你猜里面会有什么？”

夕芒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会，回答：“大概是专门抓小孩子的老巫婆吧。”

凌难得笑出声，说：“那我们就在外面休息一晚吧，明天天亮了再进去找老巫婆。”

夜里，凌做了一个噩梦，在梦的最后，她被人扔到了一个湖里。漆黑的夜里，周围什么都看不到，她被冰冷的湖水裹着慢慢沉下去，湖水从嘴里灌进去，让她完全没办法呼吸。

她猛然惊醒，顿时也感觉到全身冰冷，呼吸困难。在微弱的星光照耀之下，她看到那片林子中，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雾气。这团团白色雾气从树林的范围内溢出来，也飘散到他们休息的地方，丝丝雾气缭绕在她的脸周围，彻骨的冷。

凌感觉自己半张脸都是麻的，完全没有任何知觉。直觉告诉她这雾有问题，她轻声唱了一段解毒用的咒文，麻的感觉有所缓解，但是不明显。

夕芒还在一旁躺着，她连忙过去打算摇醒他。在手触摸到他的时候，同样的冰冷穿透魔纹手套从指端传递了过来，在那一瞬间让凌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她心里一凉，正想做些什么，夕芒却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了愣神。夕芒似乎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意识到有什么异常，开口问：“怎么了？”

凌猛的觉得头皮发麻，一阵冷气顺着脊背滑了下去。在夕芒开口说话的一瞬间，森林方向的的浓浓雾气之中骤然睁开一双双紫青色的眼睛。这种颜色本不容易穿透厚厚的雾气，但在这个时候却分外清晰，一个个光点漂浮在半空之中，光芒全部指向林子边上的两个人。

夕芒这个时候总算是回过神来，左手扶着在翠鸣镇买来暂时替换的便宜短刀的刀柄，右手前伸，点亮了指端两个魔法阵。一道火光自他指尖射出，从重重迷雾之中划过，照亮了那些眼睛的主人。那是一只只四足着地，身体密布鳞片，短尾，一张大嘴满是锋利牙齿的不知名妖灵。它们背上顶着一个瘤状物，似乎这有毒的雾气就是从这里制造的。

说起毒……好像夕芒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这是为什么呢？一不小心，凌又走了一下神。

火光一闪即灭。看它们所在的位置，它们大概能够感觉到凌设置的警戒魔法的位置，因此一直在那之外以免触发警戒魔法惊醒他们，大概是想等他们在睡梦之中被那些雾气毒死。但是看到猎物醒来，它们猛然躁动了起来，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嘶声，一起朝两个人逼近过来。

雾气的毒性又上来了，凌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夕芒看出了她的不适，把她挡在自己身后。

妖灵们渐渐逼了上来，走在最前面的三只远远地一跃，张着大嘴朝着夕芒咬过来。他微微一躬身，左手抽刀带起一道火光，半空中直接把它们全部拦腰斩断，大蓬大蓬血花泼洒出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臭。

这让凌的头更疼了，她抬脚把侧面扑过来的一只妖灵狠狠踢飞，一边抱怨：“你不能用些文雅点的方式么？”

这纯粹只是在发泄不满，关乎生死的时候哪里来这么多的讲究，不想夕芒居然还回了一句：“那你把剑借给我用吧，我这柄刀不顺手。”

百忙之中凌还抽空白了他一眼，“那我用什么？”

“我保护你啊”

忍着踢他一脚的冲动，凌还是把剑丢给了他，其实她也只是提着都没从鞘里抽出来，漏过来的妖灵很少，拿脚踢已经足以对付，还可以顺带练习瞳阵的使用。

凌的这柄剑算不上什么名剑，只是当初她从家里宝库里随便选的，唯一的特色大概就只有剑刃比较细了。夕芒接过剑，从剑鞘里抽出来，不知怎么的，在这只有微光的夜色中，凌却感觉被明亮的剑光闪了一下。

然后夕芒就从原地消失了，在下一个瞬间他出现在妖灵中间，跃在半空之中朝地面划了一个圈，剑尖划过雾气的时候，雾气不是被吹散，而是直接消失。而在这个剑圈范围内被划到的妖灵全部被切了一个小口子，然后全被半透明的冰晶覆盖，冻成一块块冰坨。

消失，出现，一个剑圈，再消失，再出现，再一个剑圈，几个呼吸的时间，遍地的恶兽变成了遍地的冰雕。夕芒这一手太漂亮了，让凌刮目相看，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夕芒越跳越远，凌一边漫不经心拿脚踹个把漏网之鱼，一边瞅着远处不断亮起来的剑光。这个时候一只妖灵从她身后扑了过来。她很潇洒地一个转身，正要抬脚，却发现脚抬不起来了。

不止脚，好像全身突然就不能动了。

她转了下眼珠朝脚下瞟了一眼，一条比黑夜之中的地面更加黑暗的细线从她脚下延伸出去，没入重叠的阴影之中。

她认出了这是什么，有一类很罕见的诅咒类魔法，脱胎于炼金术，使施术者能够对受术者进行简单的肢体操纵，不过这一类的魔法缺陷比较大，咒文很长不可能画在魔纹手套上，而且这条连接施术者和受术者的黑线爬得也很慢，很容易被人察觉，而整个过程又要求施术者不能移动，偷袭不成反被发现的话立刻就会被打死。凌之所以能知道这么冷门的东西，还是因为他的师兄之一，秦亚拉莫瓦对这一类的魔法有一定的研究。他一向比较喜欢研究冷门的东西。

凌把目光收回来，全身上下如今她只剩下眼珠能动，还有脑子勉强算冷静还能思考。唯一的选择就是瞳阵了，不过她用熟的部分里没有有用的，只能勉强尝试其他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