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大人请说。”
“我要你,不论如何,阻止云牙继续出山向南羽投降。”
“啊?”洛亦其一愣,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不理解?觉得云牙出降明明是件有利于南羽的事情我却为什么要你阻止?”
洛亦其点点头,“而且我觉得云牙出降对于云牙几十万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从此以后他们就可以和山外面的人一样没有负担地生活,而不用再继续提心吊胆地担心南羽军的攻击,而且他们像这样在山中生活得不到外界的支持也很艰苦。”
“有些事情你看到了,可是还有些你没能看到。你只看到了他们与外界隔绝,生活在深山密林之中很辛苦,却没想过,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我们南羽军强加给他们的,而是他们自愿的。”
“这是什么意思?”洛亦其很迷惑。
“想来云牙的山寨你去过不少了,那我问你,如果当初云牙残兵几万人万人被南羽几十万人团团围住,迫不得已才分散在深山之中,那么那些寨子之中的老人、女人还有孩子是哪里来的?”
“呃……不是他们抢进寨子里的么?”
林奎尔差点笑出声来,说:“卡里还真是什么都没和你说。既然我需要你帮忙,今天又有空,有些事情还是和你讲清楚吧。哪怕到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南羽也从来没有把这些编入云牙的人当作叛军。”
他目光有些游离,似乎陷入回忆之中,“二十年前,云牙初建,南羽突然出动大军把他们团团围住。当年我职位不高,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我也不很清楚,但是有一点我确定,一切的举动不过只是为了抓捕洛亦其也就是云牙所谓云帅一个人而已。等他带着两万轻骑突围而出,包围也就没有意义,所以当时就解除了。虽然余下的几万人站在洛亦其一边对抗了南羽,但是当时的大统领殿下并没打算怪罪他们,并且同意他们返回原部队之中。可是他们拒绝了,希望能从各处接来他们的家人,就在这深山之中,如以前的山匪那样生活。
殿下心慈,同意了。下令各地不许阻挠。就这样,家人愿意进山的由南羽护送进山,不愿意进山的就留在原籍。而云牙同样也不阻挠军中希望出山回家或者回归原部队的人。这样,大概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有人进去,也有人出来。最后据我们统计,当时山中大概还有十七八万人,其中战士不过五万。再有二十年,才发展到今天的样子。
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你以为的更简单舒适的生活,如果想要,二十年前他们就能得到了。”
洛亦其沉默着。
“他们当然不能世世代代就这样活在这山林之中,这个问题迟早要解决。可现在绝不是合适的时机。二十年前那些人大都还活着,掌握着话语权。他们对南羽的仇视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一个处置不当,也许就会生出事端。而且,你就以为南羽的内部就是一片安静,统一地热切盼望云牙的诸位回归么?”
洛亦其发现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答,听起来也像一个反问句,只好配合地摇了摇头,继续保持沉默。
林奎尔接着说:“我听说你驻军的地方是在泉眀镇,离那最近的寨子应该是祁岭吧。那里的首领辛钥是当年的旧识,是个个性很温和的人,所以那一片就平静地很。可是往南,在沿海的那一片,那里的云牙和当地驻军就来来回回打了十几年,彼此水火不相容,手上都沾着对方不知道多少人命。如今让他们出山归降,即使他们愿意,那么当地的驻军愿意么?那些因为他们家破人亡的平民愿意么?”
“我……我没想到这么多……”
“当年洛亦其他们三个领着几千残兵,一步步平定了整个南羽的山匪,组建了云牙。云牙之中本来就有很多人原是山匪。结果一夕变乱,这支军队又重新进山成了山匪。这些事情本身就只有南羽军方的高层们清楚,对于南羽五千万平民来讲,他们就是山匪,自始至终没变过。既然没变过,那么不管是这二十年间,还是以前的甚至到百多年前,所有顶着山匪的名字犯下的血债,都要算在他们的头上。
到那个时候,他们出降,即使那些老弱妇孺和普通战士可以不追究,但那些军中高层,如卡里,如辛钥,那些指挥使,副指挥使,镇都统,等等等等,如果就放过不问,平民不会答应,军队也不会答应。即使他们主动出降能够减罪,但像卡里这种首犯,最好的结局也是圈禁到死。你为他们考虑过么?”
洛亦其悚然一惊,连忙站起来说:“那大人应该怎么办?”
林奎尔手点了点示意他坐下,“这件事情急不来的,不过好在你来了,我还是要感谢你,起码为我们与云牙高层沟通提供了通道。首先两方都需要约束部属,不要再添加新的仇恨,再配合一些舆论的引导,还有云牙的配合,终会有一日,他们在平民之中的印象会变得没那么可怕可恨。这样的改变需要的时间很久。等到再过二三十年,当年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都退下来,死得差不多了,而他们的形象也改得差不多了,那他们就可以从山里出来了。
我今年五十七岁,这件事情也许没什么机会亲眼看到了。不过在现在的位置上起码还能呆十年,足够做很多事情。”他认真的看着洛亦其,像是保证又像是请求般说:“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把这件事的未来交给我。至于你,带上自己的东西,回西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