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蓄意制造的遭遇战,就这么直接开打了。凌手中长剑高高举起,身后两千骑士放下面甲,朝着联邦军阵冲锋。
但有一支小队没有动,他们静立护卫着同样没有冲锋的凌。凌今天的打扮与平时完全不一样,双手各抓着一柄神骑士制式剑,而她全身裹着一件奇特的衣甲,厚重,严密,银光闪闪的外表面纹着精致的蓝色纹路,在清晨的微光里像水一般流淌着。而这身看着就觉得沉的重甲背后拖着一条条银色的金属片,用很奇特的手法编织在一起。
风起了。起初只是微风,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变成了暴风,扬起一片片的沙尘。风中凌身后编织在一起的银色甲片片片展开,最终组成了一对翼展超过三米的巨大金属羽翼。
风更大了,凌从马背上飞起。双眼之中闪耀的碧蓝色瞳阵控制着风的方向,她冲天而起,又朝着联邦军阵正中的方向俯冲而下。
在那里,展移风在一堆人的围拢下骑着马。他的服色特别很容易认,凌的突击速度极快,转瞬之间就已经越过了冲锋的前锋。这世上从来没曾有过这样的事情,敌军从半空之中直接俯冲刺杀主帅,慌乱之中展移风的卫士们只能释放一些纹在魔纹手套上的魔法,却在飞出去之后不一会就在风中被吹散,根本没办法接近凌。
转眼间凌已经俯冲到了展移风的面前,彼此能够看清楚对方衣甲上的条纹。围在展移风周围的卫士纷纷跳起来,高高举着兵器试图把凌拦下来。而凌身后的羽翼蓦然展开,一片片羽片如同一片片刀刃,这些跳起来的卫士纷纷被羽刃直接斩断。
展移风的身手还是过关的,他在关键的时刻躲过了羽刃,从被截断的马身上跳了下来,回身还挡了凌凌空挥下的一剑。只是这一剑他没能躲完全,比力气他输了,凌从空中坠下,全身甲胄加羽翼重量超过六百斤。而比剑的质量他也输了,他手中那柄古朴大气,传承近千年一向被当作家族信物的名剑到底没能挡住凌手里的神骑士制式剑,被从中间直接截断,顺带还在展移风胸前划了一道不深,却拉长到覆盖了整个前胸的口子。
凌如在水面觅食的鹰一般,一击之后再次拉起到空中。展移风被他周围还剩下的护卫救了下来,没死,可是联邦军队已经陷入了混乱。两千神羽卫分成数队在明龙卫军阵之中来回穿插,明龙卫却已经完全陷入了各自为战的乱局之中。
最后,明龙卫一部保护着重伤的展移风脱离了战场,短时间内,战场上是看不到这支部队的番号了。以前总是有人拿它与二十年前的云牙相提并论,但是从今天开始,这样的说法再也不会有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主帅重伤,两方都知道,对于联邦军来说未来就只有撤军这一条路了。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之后,展移风顾不上身体虚弱,立即召集属下商议撤军的事情。当初奇袭云烟城的那条路并不适合大军撤离经过,因为这条路同样要经过一个不宽的峪口,万一在那里被切断,那已经经过那条峪口的部分就会是他们能够撤走的全部。没有办法,想要退回联邦,要么再向北,在那片无边无际的森林南边有一条大路,足够支撑几十万人退回去,要么就是往南回到末叶行省,沿着当初来的路回去。
展移风还没能回去就陷入了昏迷,这一昏就是好几天。那一剑虽然不致命,伤口却未免太宽了一点。而当时已经被整个打散了的明龙卫之中,一时间没有办法寻找到医官对伤口做必要的急救处理。
之后被一些亲卫带着,又被神羽卫追着跑了好久。一路颠簸,伤势更重。据最后遇到的援军随行医官诊断之后的说法,再晚个个把钟头,又或者再这个样子再跑出去几里路,展移风大领主大概就要阵亡了。
展移风还昏迷的时候,联邦撤军已经开始了。大领主伤重不能理事,营中事务暂时由副帅轩池远主持。这个人快七十岁了,在展移风爷爷还在明城领领主任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领主府首席副官了。这人一直在领主府和联邦参谋本部任职,五十年来从未亲自领军,靠着资历和人望一直做到了现在的明城领领主府大都督,在整个明城领甚至于说联邦军界都算得上前五号的人物。这一次出征本来他没打算随军,只是展移风的父亲,前一任的明城领领主从圣都给他来信,希望他能够随军,多多监督和提点展移风,他这才担任了副帅的职务。没想到,第一次随军,就遇到这样一场败仗。
初次主持全军,他有足够的自知之明,整个撤军计划基本是在随军参谋都督主导之下,由随军参谋部制定,他只是主持了两次会议,召集全军卫指挥使以上军官进行了审议,并且依照最终计划分派了任务。
整个撤军计划比较复杂,考虑到己方新败,西翎一定会提前有所行动,以针对联邦军的撤退,所以计划之中包含了许多佯攻诈攻等等用以掩护真实意图的小计划,并且充分考虑到即使到了现在的局面西翎军力依然不足的缺陷,对此作了许多针对性的设计。以轩池远来讲他没有足够的判断力来确定这些计划是否能有作用,是不是能骗到西翎军。他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至于这个计划本身,最突出的特点,也同样是唯一的缺陷就是慢了。从现在所处的位置出发,到完全退回到明城领,在这个计划之中需要整整二十天。轩池远为此专门找参谋部的人问过,这段路如果全力行军的话,只需要不到十天。
多出来的时间主要花费在了对于各种佯攻计划的实施以及接应之上。在现在这个时候,各部大概都已经与西翎军脱离接触,在能保证抵挡住西翎军背后小股部队骚扰的前提下,那些计划看起来除了耽误时间,留给西翎调动更多军队的机会。可是事实上,他们没有办法。
展移风的伤势,根本不允许他们全速行军。
参谋们已经尽力了,三十万人为了迁就一个人,只能把退军的时间生生拉长了一倍。可这个人却是他们没有办法抛下的。
就算是不那么专业的轩池远,都已经从中问出了浓烈的危险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