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3015年10月25日,皇都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秋天过了一大半,再加上前几天连绵的雨冲刷干净了最后的暑气,气温一下就凉了下来。大街上来往的行人都已经换上了应季的衣服,但总是有那么些特立独行或者反应迟钝的人,依然穿着夏天的单衣在街上乱走。
除了经历了数日连绵风雨之后,天空总算是放晴了之外,这一天看起来与其它任何一天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展错寒带领的联邦使团据说已经回到了明城领,还带回去了展凝言,和议已经签订,明城领和西翎之间再次回归到和平的状态。西翎大统领还滞留在皇都,看起来近期没有返回的打算,如今副大统领达尔斯暂署大统领事,他年纪也挺大,勉力支撑着,不过看起来足够支撑得住,西翎看起来很平静。南羽最近有些小规模的兵力调动,各军团兵力有向南收缩的迹象,有阴谋论者一口咬定南羽别有用心,但很可惜,在不同的阴谋论者口中这用心也各不相同,他们自己都没法统一意见的情况下又怎么有能力说服别人相信。北羽一如既往地平静,平静得就像极北那从不解冻的冰原,其实北羽向来从不会有什么新闻,以至于“北羽有些新闻”这件事本身就能撑起小报一天的版面,可惜小报编辑们一直失望,以至于对此再也不带什么希望。但帝国在这个时候并不平静,起码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四大军区之中唯一剩下的东翎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很正常,那支如幽灵一般流窜在西直隶省和爵银行省边境的百人队在东翎总指挥部将第三军团派往那里取代原本搜寻的第十七军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三军团把那片山林翻了个遍,每一寸土都仔细犁开,但他们一个人都没找到。之后那支百人队就如人间蒸发,以前十七军团在找的时候,虽然找不到人,却总能发现他们残留下的痕迹,现在连这种痕迹都找不到了。
序燃镜天天坐在东翎总指挥部那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挠头,倒不是为了这支神秘消失的小队而苦恼,第三军团到了,他们自然就不会再出现了,因为第三军团会真的找到并且消灭掉他们,顺便确认他们的身份,揭开所有真相的盖子。那支小队的历史使命已经为完成了,默默消失是他们的宿命,但让序燃镜不明白的是,第十七军团和第十八军团各卫如今都分布在东翎各个主要城市周围,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却再也没有过下一步的动作。无论西翎人究竟想要做什么,总得有行动啊。
东翎神羽卫和神翎卫已经保持战备状态几个月了,总指挥部理剑卫针对十六军团和十七军团可能采取的行动作了若干套应对预案,每多过一天,东翎的准备就越充分,西翎人能造成的损害就越小,但他们偏偏就沉住气了,而且在和东翎玩憋气的游戏,就像他们费那么多事,就只是为了让驻地能够在大城市边上,这样生活条件会比在深山老林里有质的飞越。
在这一天,出使泯丈大陆魔都的使团终于回来了,中午时分,使团船队在沉银城港口靠岸。
沉银城城主在港口亲自迎接了以圣为首的使团,这位一类城市城主地位是很高的,自己也有一个帝国二等伯爵的爵位,同时也兼着一些显赫而没实权的职位,而且年纪也很大,对圣来说算是长辈,因而圣也不敢怠慢。晚上的时候,城主在府中设宴为使团洗尘,席间闲聊的时候他问圣,打算何时回皇都缴旨。
圣是这么回答的:
“再等两天,那时候皇都的雨就停了。”
洛亦其从北羽返回,抵达沉银城比圣早三天。
据说当初神廷陛下和凌殿下跟随毕宁大公学习剑术,只学了三个月。而如今,洛亦其跟随着那个不知道名字的老师,同样也学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的生活就像个噩梦一样,他根本不敢主动想起来,但在梦里那些影像总是会缠着他,他一路从北羽回来,一直就没睡好。闭上眼睛,那些记忆就会把他惊醒。
他一直以为自己小时候的那些经历已经是噩梦了,现在他明白一直以来还是太年轻了。可是三个月,他坚持了下来,虽然一直到最后他在老师的嘴里依然是个不成器的废柴。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在三个月以前圣曾经对他说的那句话。
“等你回来,年青一代之中毕宁家族的剑术传人,就只有我弟弟,凌,还有你。”
就只有……凌,还有你。
在沉银城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使团归来,也见到了圣。他原想着马上就能回到皇都,能有机会见到大统领殿下,但是圣殿下却说使团需要在沉银城停留几天。他有些失落,却也没办法。而在使团之中他没有见到洛蕴墨,圣告诉他,她很喜欢魔都,决定留在那里一段时间时间。
也许是永远。
他那个时候心里涌出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凌这一段时间一直在神都里。在这一天,她抽空回了一趟皇都,秘密与凡森见了一面。之后,她就该返回神都了。
从计划上来说,当她重新回到神都之后,就不太可能再次从神都离开,所以这已经是她最后一次与凡森,同样也是与他背后的整个西翎的会面。
这其实是计划外的,依照本来的计划,几个月前凌作为西翎大统领的使命在实质上就已经结束了,此后她唯一的任务只是尽量寸步不离地跟在辰的身边。但凡森似乎对在这个时候见到凌一点都不惊讶,他似乎早就在等着她,还沏好了茶。会面的地点是一个半废弃的小院子。这个院子在皇都南边,隐没在一大片相似的院子之中。从外表看起来,它一片死寂,是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过的样子,但院子里面现在站满了人。这些人穿着都很普通,但当他们站在一起,一看就是一支军队。
侧面屋子里支着一张小桌子,凡森和凌就坐在两边。这屋子里人来人往,杂乱的文件四处乱丢,而这来来往往的人里,一大半凌都从来没见过。
坐在对面的凡森也是一身的便装,走在大街上绝对没人会把他和神廷隐骑士军团总制这个形象联系到一起。从资历上讲,凡森还得在隐骑士的阶位上呆上很多年,而皇都这座城市,圣骑士以下非诏是不能随便进入的,他也只是偷偷潜回来。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他作为整个西翎真正的代表,不得不坐镇在皇都。
凌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出神,凡森给她面前的茶杯添满。这时候一个人拿着一份文件到凡森面前递过去,他打开扫了几眼,签了个字。
凌回过神来,指指周围这些人,“都是羽翎卫的人么?”
“是,殿下。两个军团都在东翎监视之下,调动起来太惹眼,会暴露我们的计划。”
“这么看起来,还真是孤注一掷的计划。到最后的时候,你们所依靠的力量却完全不是自己掌握的力量。”
凡森注意到了她的用词,心里先是一惊,随即才明白这不过是在表达她如今已经算是从这一切里脱身了而已。“成非常事,就该经非常路,我想老殿下应该是这么想的。”
凌不置可否,凡森接着说:“虽然皇都羽翎卫和西翎没有任何关系,但我们如今有指挥羽翎卫的信物。而且就因为我们之间无关,东翎才不会想到,我们真正要用到的力量,不是那两个军团而是羽翎卫,而我们的目标……”
这是不方便直接说出来的,两个人心里清楚就可以了。凌抿了一口茶,“只靠一个信物,就能完完全全掌控一支军队,甚至拿它来谋逆,对于这样的童话故事我一向保留意见。可既然是老师的安排,而作为他指定执行人的你又一力推动说得难听些,送死也是你们去,和我无关。”
“殿下说笑了,羽翎卫的任务只不过两个,远到不了谋逆那么严重。只做那么两件事,依靠信物我想足够了,而且还有副都统序名雁大人的协助。这些在我们从西翎出发之前已经经由大家讨论通过了的,不能算是我一力推动。殿下您是还有不放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