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眼睛互相对视,客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两道剑眉纹丝不动,两道弯眉不自觉皱起。
阿珍偏过脸转移视线,抿着唇低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又老又丑?”
阿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重新将视线转回到工作上,诚恳的表示:“那倒不是,我只是纯粹觉得惊讶罢了。”
他感慨的说:“一个24岁的姑娘家带着一个4岁的女儿,在沪市这样的大城市打拼,其实挺让人敬佩的。”
他加重语气,说道:“任何人要做到这些,都不容易,无论男女。”
阿珍挤出一丝微笑:“虽然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还是谢谢你,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对我说过了。”
“我不是安慰你,我是实话实说。”阿缺摇摇头:“这辈子除了我外婆,还有你家豆豆之外,我还没有安慰过任何异性。”
提到外婆,阿缺的眼神里闪过痛苦和愧疚。
他皱眉驱逐掉已经没有意义的愧疚,想起刚才想要说的话:“我本来是想问你,在沪市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去过东方明珠,有没有去逛过那些奢侈品店。”
“没有。”阿珍自嘲的笑笑:“那些地方哪里是我这种人能去得起的。”
“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阿缺冷笑一声:“普通人生来就只能被权贵压榨吗?没这样的道理。”
“超级强大的自尊心,因为出身社会底层而要强的心态,以及面对各种异样眼光所带来的自卑感,是大多数普通人想要跨越阶层要面对的最大阻碍之一。”
他趁机向她灌输一些能让内心变得更强大的毒鸡汤:“就像你脸上这道用来遮掩真面目的刀疤,就像我这条断腿,当我们处在社会底层的时候,会是我们一生的梦魇。”
“可是如果我们变成人上人,即便我再也站不起来,那些曾经遭受过的白眼,会变成鲜花和掌声把我们淹没!最重要的是…”
他指了指她的脸颊:“你也不用再贴着假疤痕装恶人,来保护自己和孩子了。”
阿珍本来在抿唇倾听,忽然用眼神剐了他一道:“你又是什么时候看出来我脸上的刀疤是假的?”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弄的,但假的就是假的。”阿缺转过头,随口胡扯:“我没见过谁脸上的刀疤能在一两个小时内就变形的。”
“有吗!?”阿珍急忙摸向脸,愠怒的说:“你老盯着我的刀疤做什么?”
“傻了吧唧的。”阿缺摇头说:“从伤口边上的皮肤纹理就能看出来了,哪儿有你这么光滑的。”
阿珍给了他一记白眼,急忙走进卫生间照镜子。
果然如阿缺说的,不但光滑,还有些变形。
她却不知道曾经有个男人,因为嘴唇上的疤痕和耳垂上的异物,每天都要对着镜子想办法怎么去掉。
最后不了了之,只能留了大胡子和长头发来遮挡,那之后再也没有照过镜子。
就像那个已经死去的倔强阿缺。
他曾经傻傻的把不伤害他人当成自己做人的底线,拖着一条断腿离群索居。
某些存在故意设下无形的条条框框,把底层人圈定在一个肉眼看不见的思维误区里。
有些存在故意让底层人以为,只要做到隐忍、善良、文明,就能让恶人受到惩罚。
可是,迟到的正义那还是正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