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与吴用此刻正在归程的途中。
丝鞋净袜的少女死死的扯着晁盖的朱袍衣玦,在云端飞行——这位只会教书育人的吴学究嘴里简直是在漏风,“保正你且慢些,且缓缓吧,咱们下去行么,脚踏实地方是正道!保正你且~~~~~哇!”
她伏在晁盖背上话音未落,便又有一大把冷冽的刀子灌进嘴里。
晁盖躯干上毕竟一穷二白——没和那王善一样也生有双翼。故而这说是飞行,实则只是她在群山间跳跃。
但已经足够令人惶恐,多闻武夫每逢一跃则扶摇而上高空,岂是常人可为?
直到吴用嘴里开始吐出詈语,嚷嚷着要死在晁盖背上时,那朱袍女子才满怀笑意的停下,落回到旷野上。
“保正你肩胛可还有伤,就这么折腾你自己?”书生嗔目,嘴里叨念个不停。
她毕竟不通武道路子,难以在晁盖面前直接发作,故而只好娇面揶揄起来:
“要是保正再这么天天戏弄吴用,怕是期日小生也会同那清风山上的王英一般,放出天机魔君和保正拼命!”
“吴学究言重了。”
虽然言辞激烈,但晁盖毕竟了解她这位自小一起生活的发小,确实是毒舌怨口,熟人面前益加口不择言:
“天机魔君生前,毕竟是值得晁盖敬重的人,若是此生真能有幸与先人见上一面,倒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你倒想的好,只不过却要小生的性命成全。”吴用不屑一顾。
“学究宽心便是。”听到她说这话,晁盖的神情转变的有些严整,“只要我晁盖还在世上一天,必不会让你受魔君所害。”
而那人见到朱袍的高翘女子承诺,果不其然,先是猛地一怔,随即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罢了,不和你争执这些东西。”
饶是她言辞中依旧没松口,但语气早已缓和了许多:
“说起这魔君之事,保正对那个赵官家招来的宋荃司首,怎么看?”
晁盖果然低眉,她紧攥双拳,仿若下定了决心:“宋司首机敏不俗,纵使来自天外,亦是敢为天下先的人物,晁某只是兀自钦佩。”
“评价这么高?”少女有些意外,“保正可是才和那男子初次相识……”
听到她这话,晁盖又思索起昨夜与宋荃结识的那些点滴来。
“宋相公以身犯险,又有朱院长这样的忠义之士追随,方今更是缉住了地微魔君。无论如何,我想他本性总是值得人仰慕的。”
“也是,毕竟保正都和他约定好了,期日自会在王轩辕的道场里,再相处一回呢。”
吴用伸手掸了掸衣袖,除去好多风尘,“宋相公如此,那江相公呢?”
“不是个简单人物,晁某唯恐她在这缉魔司别有目的……”
这一番话好生凌厉,晁盖一说出来,简直把二人脚步都逼停。
“果然。”稍反应了半息,吴用浅笑,“保正是多闻武夫,恐怕关注到的比小生还要细致些呢,不妨展开说说。”
“我就是怕她乃是受了赵官家旨意。”高翘的朱袍女子首次露出愁容:
“毕竟,那少女如此年轻,满头碧泉,内力浑厚,身兼太祖长拳和腾蛇棍法两门绝世,又是黄紫之气。”
“此女身份简直是昭然若揭。”她深呼一口气,“也不知道开封府那位相公抛了满城事宜,来泰山到底是想干什么。”
“原来如此。”吴用恍然大悟,“原来保正是在担忧这个,那尚可宽心。”
“学究这是如何说法?”
吴用陡然大笑:“恰好,保正方才也和小生提过,您不是预备于梁山上再见宋司首一面后,便去游历大宋全境么,那我适时可以考末一番保正对我大宋江湖的了解。”
晁盖面色凝重,驻足便徐徐听她问道:
“江湖嘛,无非就是分庙堂、山门和绿林。但这三者却向来并非泾渭分明,就譬如咱们这泰山的孔圣人府,保正觉得孔端姝又是哪门那派?”
“那人身为天人,不可以常理视之。”
“她虽然出离凡俗,但孔家这尊庞然大物却也是心知肚明的。这偌大的参天巨木扎根于整个京东,岂是你我能否认它的存在?”
“既然如此。”晁盖咽下一口话语,“孔氏贵为国公,世袭罔替,当为庙堂。”
吴用闻言立刻指正,“却没有这么简单,试问泰山人哪个不知道,孔家和朝廷从来不是一条心。如此看——衍圣公府的定位却更类天下宗门。”
“但愿如此吧。”晁盖不置可否,“若是赵官家效那袭紫衣所作所为,那我大宋必然只剩下,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