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脑压逐渐降低,白色液体流速趋于平缓,最终变成鲜血渗出的时候,先生停止了针管的抽拉。
银针封住了冯希延的几个穴道,针眼的流血随之停止。
取掉针管,先生把冯希延的身体侧躺在温暖的炕头。
收拾干净炕上的污物,先生拖过一个干净的襁褓给冯希延盖上,自言自语道:“投身富贵门,是否有命享。看你将来的造化了。”
“成了,三儿活过来了。”冯家臣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
“来旺,和弟妹回小窑歇会儿吧,离天亮还早,这儿我守着就行。先生说等过了三儿的生辰才有结果。”
跪在石阶上的菊花和大窑里的新媳妇闻声几乎同时瘫软在地。
等待的时间异常漫长,寅时刚过,自家门外的鸡窝中传出一声鸡叫,紧接着整个村子的公鸡也随之鸣叫起来。堂屋里有了声响。孙先生滋啦一下拉开了屋门:
“东家,可以进来了。”
在冰冷的石阶上跪了半宿的菊花,身躯猛地一颤,艰难地站了起来,然而发麻的下肢却不听使唤,她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地。她顾不得这些,手脚并用爬进了堂屋:“三儿,娘来了,你醒醒。”
冯希延毫无反应,菊花怀疑地看着先生,“我的三儿走了~~~,你倒是再看一眼娘啊!”
菊花一把抱起襁褓,紧紧搂在怀里。
“东家小心点,别碰着针。”
冯家臣这才注意到在冯希延的后脑勺枕骨下面还插着两根银针。
瞥了一眼冯家臣老哥俩那令人费解的目光,先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拾自己的吃饭工具。
或许是冯希延幼小身体里蕴藏着强烈的求生欲望,或许菊花太过悲伤的哭声吸引了即将游离身体的灵魂,怀里的冯希延突然张开嘴吐出一口粘稠的液体,紧接着哭出了声音。
新媳妇一个箭步从大窑冲进堂屋,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三儿,婶子的心肝,你可算活过来了。”
走到炕头,双手刚触及襁褓的边缘,新媳妇便止住了脚步,她意识到菊花把孩子抱得太紧,难以从弟妹手中接过孩子。
冯希延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圈堂屋里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新媳妇身上:“娘!”他向新媳妇张开了双臂。
新媳妇这才有了理由把冯希延抱在怀里说道:“娘在!宝贝,你快吓死我们了。”
菊花心里五味杂陈,自己生的儿子,听到的第一声娘不是在叫自己,伤心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冯家臣看出了菊花的心思,忙开个玩笑解围道:“真是谁养亲谁?好啊!嫂子,你辛苦了。”
孙先生收起最后两根银针,掏出一只铅笔画了个药方交给菊花:“照这个方子抓药,一天两次,七天一疗程。每七天歇一天,三个疗程后去医院复查。
这期间别下地,注意别碰着,别摔着,别感冒。要特别注意观察孩子的语言能力,一场大病下来,估计得重新开始了。”
不知当年是冲撞了哪位星君的风水。
后来听村里人说,自年初至岁末,兴旺村竟出现了两例新生儿脑膜炎病患,这两起病例最终皆由孙先生诊治。
然而,另一户人家的孩子却未能熬过圆锁的年纪,就因癫痫发作而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