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源倒是不这么想,他怀疑庆王是出去办什么要紧的事去了。
话说,他总觉得这两天宫里太平静了,有些不正常,接下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就在这时,只听外头有人敲门,借着房顶阿三的视线,秦源看到是喜子回来了。
于是过去开了门。
喜子一个闪身矫捷地进了院内,然后立即行礼,“属下拜见大人!”
秦源有点不太习惯地把他扶起来,说道,“以后不必如此。对了,有事么?”
“大人忘了,今夜是我们清风楼重新开张的日子么?”喜子说道。
秦源一拍脑袋,这才记起来,还有这么档子事。
“哦对,差点忘了,最近事情太多。”想了想,他说道,“这个,我要过去么?”
讲真,他不是不想体验下青楼的文化,关键是他不想太高调,现在要是过去,知道他是青楼幕后老板的几个太监碰到他,肯定要上来道喜,那不就弄得满后宫都知道了么?
不过,他还是想简单了。
只听喜子说道,“大人,现在一大批管事太监都等着给你道贺呢,您不去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好家伙,合着已经全后宫都知道了。
不用说,肯定是庆王散播出去的,一方面高调宣扬自己是他的人,另一方面又想立典型,表示只要站在他这边,就一定有功必赏。
就是这么一弄,不知道景王会怎么想?
特么的,总担心这两个皇子会互相吃醋是什么回事?
得,先不想这个,现在不去也不成了,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就这么不露面也太不讲究了。
于是,秦源便跟着喜子,一起来到了清风楼。
清风楼位于清风宫,那本来也是一处闲置的宫殿,还是比秦源的乾西宫更高规格的宫殿,不光寝殿更大,而且旁边的奴婢厢房也更多,更宽敞。
当然,它们全部都被隔成了大大小小的包厢,据说除了一个大厅外,总共有三十六个包厢,规模可不算小了。
不过,到底是在皇家的地盘,清风楼虽本质上是青楼,但表面上与一般的酒楼无异,不可能门口站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在那迎客。
那些姑娘们,都是坐在包厢里的,包厢分天地玄黄四等,每等又分甲乙丙丁若干,不用说,花魁肯定是在天字甲等的房间里了。
在后宫开青楼的想法,到底是哪位天才想出来的,已经不可考了。
不过根据包厢内的姑娘,在业界被称为“小公主”的说法,秦源就有理由怀疑这特么又是柴莽的杰作。
毕竟如果不是他起的头,谁敢喊清倌人为“公主”,这岂不是有亵渎真公主之嫌?
可想而知,柴莽这货是有多想念蓝星上的夜生活,而那些“欣欣”、“琪琪”们又是多么的让他刻骨铭心,以至于后宫有五千佳丽还不够,非要玩这种花样。
也是难为那些史官了,碰上这么个开国皇帝,不但得连夜帮他解释“巨阳门”是如何富有深意,还得帮他粉饰荒诞。
无论如何,今夜的清风楼都是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进门之后,就只见院子里已经站了五六十人,一个个都交头接耳地说着笑着,热闹非凡。
而有些身份的太监,则坐在院子两旁的两排座椅上,手里都已经捧上了茶,显然喜子的礼数还是到位的。
食楼的主楼,也就是寝殿,却是关着门,由两个厮役太监拉着一条红色带绣球的布绳,拦在门口。
这是规矩,这绳子一定要大掌柜亲自剪断,大门才能打开。
秦源一进院子,立马就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众人纷纷过来道贺。
“秦公公来啦,恭喜恭喜啊!”
“给秦公公贺喜了,祝秦公公开业大喜,财源广进。”
一波又一波的贺喜声纷至沓来,秦源注意到,尚食司的新任魏管事、尚宫司的赵管事,以及上次见过的那位尚衣司管事宁公公都来了,这些都是昭妃和庆王的人。
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其他宫的管事太监也来了,不用说肯定也是昭妃阵营里的。
秦源赶紧热情招呼。
“抱歉抱歉,让诸位久等了。诸位公公今日能来鄙馆,真是蓬荜生辉啊!”
正寒暄着呢,只见屋外有人喊,“成华宫来贺。”
一听成华宫,里头顿时一片安静。
人群纷纷让开道来立于两边,又只见一个容貌娇俏的姑娘,手里捧着一幅字,在两个太监的陪同下巧步而进。
不是苏秦秦又是谁?
秦源不由嘿嘿一笑,上去迎道,“哟,苏姑娘来啦。”
苏秦秦一脸傲娇地哼了一声,表示上次的气还没生完,这次过来只是例行公事。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毕竟床是她自己爬上去的,那个动作也是她自己不小心做的……可她还是觉得要继续生气。
毕竟,这混蛋连一句好话都没来说过!
“敏主子让我带了一幅字过来,是她亲手写的,”说着,苏秦秦把东西递给秦源,“喏,你拿好了,可别弄坏了!”
“不敢不敢。”秦源笑呵呵道。
把东西塞给秦源之后,苏秦秦转身就走,她可不想在这种地方久呆。
苏秦秦刚走,却只听门外又传来一声大喊,“景王殿下到!”
话音未落,只见景王就大笑着冲了进来。
“哈哈哈,秦壮士,秦壮士在哪?本王来给你道喜了!今夜本王与你研究双龙戏凤如何?”
呼啦啦,所有人都脸色一僵,随即又露出一丝蔑视。
秦源微微一笑,心想这种时候,他要是不来才不正常呢。
在一片喜气洋洋中,秦源正要出门去迎景王,只听清风主楼里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杀人了!”
众人无不大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割席保平安?
热热闹闹的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伸长脖子往二层小楼的寝殿内望去。
就连景王也愣了愣,一脸诧异。
喜子当即脸色一凝,只见他身子一纵即刻窜上二楼阳台,又嘭地一声踹开正中间的门,冲了进去。
这一纵竟似乎有八品之资,让秦源不由微皱了下眉头。
他不是才修行没多久么,怎么会这么快就到八品了?
很快,喜子又从阳台窜了下来,紧紧地攥着拳头,阴沉着脸附在秦源耳边,说道,“公公,天字甲、乙、丙三位清倌人……全部上吊了!”
这话说得很轻,但还是有人听到了,即便没听到的那些,从喜子的表情里也猜到了什么,一时间院子里“嗡嗡”的交头接耳声,不绝于耳。
天字甲、乙、丙,听房号就知道,那是清风楼最顶尖的姑娘,号称三大花魁。
她们一起上吊,傻子都不会相信,必然是被人所杀!
秦源此时心中的暴怒可想而知,对手不但敢在自己的地盘杀人,而且还专门挑开业当晚、宾客云集的时候下手,分明是想给自己难堪。
这是杀人又诛心!
此刻喜子的暴怒完全不输于秦源,毕竟这是秦源给他的第一份差事,却是还没开张就遭此横祸,他自然是第一个该负责的。
更关键的是,清风楼开业就出人命案,还是一下子三条人命,到时候谁还敢来?
喜子一脸寒气,浑身的戾气几近失控,又凑近秦源,附耳说道,“公公,我先让人围了这里,你让院子里的诸位先行回去如何?”
秦源摆摆手,示意他先别动。
还围个屁啊,那人既然能悄无声息地杀了三人,肯定已经轻松逃脱了。
清风楼只是食楼,除了喜子有点修为,其他的基本都是素人,谁能拦得住他?
既然对手想搅黄自己开业,那自己还偏就不能让他如愿!
从愤怒中回过神来,秦源深吸一口气,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稳步走上主楼的台阶。
环视众人,他一拱手,风淡云轻地说道,“多谢诸位大驾光临。今日是我清风楼开业之喜,诸位能来秦某深感荣幸。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么我们便剪彩吧。”
说着,他又看下景王,问道,“殿下,能否赏光,为我清风楼剪彩?”
景王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一笑,“有何不可?”
秦源冲景王拱了拱手,然后又看向尚食司、尚宫司、尚衣司的三位管事太监,问道,“魏公公、赵公公、宁公公,三位可愿赏光,为清风楼剪彩?”
宁管事第一个站出来,大笑道,“秦公公开口,老奴自然乐意!这清风楼,老奴今后少不得要多来!”
景王笑道,“本王也会多来!”
魏公公、赵公公一听,也立即二话不说,走上了台阶。
毕竟他们是昭妃阵营的人,这食楼归根到底还是昭妃的,现在出了事,他们自然要帮忙站台了。
秦源的镇定让现场又安静下来,没人再窃窃私语了,都站在台下,默默地看着。
有些人也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位秦公公,能从一个厮役太监,走到今天的位置。
这份从容的气度,几个人能有?
但,他总归是得罪了大人物,今后能走到什么地步,就不好说了。
鉴于秦源明面上是昭妃的人,所以秦源得罪的“大人物”,有人已经猜出来了,这些大都心里就一个想法,参加完仪式就赶紧回去吧,免得引火烧身。
“秦公公请!”
“殿下请,诸位公公请!”
秦源、景王、宁公公等五人站在主楼门口,一起剪断了红色的绸带。
剪彩仪式顺利完成,无数彩带从二楼飘落下来,五彩缤纷,主楼门口也点上了两盏崭新的宫灯。
一个大约四十左右、风韵犹存的女人缓缓打开了大门,她藏起惊恐,以比平常更嘹亮妩媚的声音喊道,“清风楼,恭迎八方客!”
若是以往,此时院子里的人当一拥而上走进屋去,凡前三名者均是免单,这是老规矩。
但现在,敢于往里走的寥寥无几,大多数人在冲秦源拱拱手,寒暄几番后便回去了。
秦源也不强留,宫里有宫里的生存法则,他并不认为这些人有什么不对。
不过,景王和宁公公等人却是面不改色,谈笑风生。
“秦壮士,那天字甲等包厢,本王可预订了!你且把你们花魁叫出来,本王好好帮你调教调教!”
“那老奴就天字乙等包厢了!”宁公公哈哈笑道,“老奴年纪大,玩不了那些花的,你就叫几个水灵的小姑娘给我倒倒酒就好。”
魏公公和赵公公接话道,“宁公公,要不咱一起喝?”
“嘿,那只是求之不得了!走走走!”
秦源感激地冲他们拱拱手,说道,“多谢殿下和几位公公捧场,今儿你们尽管吃喝,账全挂在我身上。”
几位公公言了声谢,便走上楼去。
景王也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秦源的肩膀,便上楼去也。
此时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全场也就剩下十来个,这开业当天的生意,不可谓不冷清。
阿大悄然走到秦源身边,低声说道,“殿下托我送你个字,忍。明日子夜,他会去找你。”
秦源微微一笑,冲阿大拱拱手,“多谢。”
待阿大离开后,他对身后的喜子说道,“一会儿内廷卫可能会来,你应付下。办完事去乾西宫找我。”
交代完事情,便大踏步离开了。
忍?当然要忍了,忍得就跟自己没脾气一样。
但是真的变成忍者神龟,那要乾西宫这乌龟壳何用?
这次事件打得不光是自己的脸,还是庆王、昭妃和敏妃的脸。
庆王和昭妃的脸疼不疼先不管他,敏妃的脸要是被打疼了,他接下去还有脸找她去谈人生谈理想?
气势汹汹地回到乾西宫,屁股还没坐热呢,房顶的阿三就传来消息,有人正在迅速接近乾西宫。
秦源不动声色地在房中静等,很快就通过阿三看到一个黑影掠过,但那人却没有进来,只是抬手飞出一张薄纸。
嘭地一声,那纸薄薄的边缘,便深深地嵌入了乾西宫的木门之上。
秦源冷哼一声,有点意思。
扯下纸张一看,只见上头写着五个血淋淋的大字。
曰,“割席保平安”!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一滴血
“割席保平安”,什么意思一目了然。
对方是希望自己退出清风楼,公然与庆王、昭妃阵营决裂。
如此一来,打击的自然是庆王在宫中的威望,以及他所在阵营的人心。
至于为什么选他小秦子?
很简单,因为现在他风头正盛,所谓枪打出头鸟,不选他选谁?
秦源就知道可能会这样,他原先想让喜子去做掌柜,就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此事,可庆王那头为了挽回上次敏妃事件而造成的影响,非要拿他树典型。
他让这么多太监去捧场,意在告诉所有人,顺我者昌,这样就直接把秦源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么一想,秦源就觉得庆王也不是什么好鸟,霸王硬上弓也不问自己同不同意,搞得自己现在就跟青楼头牌似的,谁都想盘一下。
这个节奏他很不喜欢,所以一定要把它带偏。
对手是觉得自己好欺负么,可以啊,那就表现得更好欺负一些。
但是,这也不妨碍自己暗搓搓躲石头后面,绊他丫几脚。
至于是谁绊的,对手不需要知道,他们只要知道,惹了自己就会有大麻烦。
一句话,要是连个区区食楼都撑不起,那这后宫就不会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另外,“公主”的命也是命,他一定要帮她们讨回公道!
不过,现在的关键是,这黑脚应该伸向谁?
这点,秦源倒还真不敢确定。
虽然说誉王和容妃那头的嫌疑最大,可是谁能保证不是景王?
这货阴的一逼,他为了让自己远离庆王,从而对他死心塌地,用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也不奇怪。
不得不说,这次被庆王这么一搞,秦源现在谁都不敢信。
在他眼里,仁庆王、义誉王、疯景王,都特么是逼王。
尤其是庆王和景王,别看他们一个要跟自己探讨二龙戏凤,另一个直接搂着自己睡觉,可演过那么多宫斗剧,他还能不知道这是招揽人心的手段么?
现在自己有利用价值,他们就争风吃醋,等他们利用完自己,弄不好就一哆嗦,然后顿觉索然无味。
自己要是再傻点,一厢情愿地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死心塌地,回头人家用完自己提起裤子,没准再嘲笑一句“还挺骚”。
那到时候要不要羞愤地去跳河?
特么的,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年头还是要靠自己!
……
尚乘司的新任管事太监宋信,一路急行之后,终于在一个僻静处停了下来,然后脱去夜行衣,露出太监服。
将夜行衣收入纳石,宋信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往尚乘司走去,很快就进了尚乘司大院。
几个相熟的小太监跟他行礼,他堆起惯常的笑脸,冲人家点点头。
进入后院,来到他的小屋,推开门的时候,里头已经有个老朋友泡好茶在等他了。
这老朋友也不是一般人,乃是六尚司的总管太监周应,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六尚司掌印、秉笔两位大太监。
“事儿办了?”周应笑呵呵地问。
“办了,”宋信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又道,“景王也去了,好在我正好办完事,要不然那个阿大可不好对付。”
周应笑着伸出戴着祖母绿的食指,指了指宋信,“你呀,还是那个样子。放心,容主子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了桌上。
宋信瞥了眼银票,不动声色道,“周总管想哪去了,我为容主子办事,可不是为了钱。”
说着,又换了个语气,说道,“不过这么一来,这宫里可就又不太平喽。”
“要的就是不太平。”周应微微一笑。
宋信沉吟了下,试探着问道,“周总管似乎话里有话,可否点拨老奴几句?”
“宋老弟看来是真不明白啊。”周应老态龙钟地用碗盖拨了拨碗里的茶叶,淡淡道,“誉王在宫里的棋子,一大半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而庆王的却大都在水底下,你让誉王怎么安心?要是不把动静闹大,逼庆王出手,那些水底下的人怎么会冒出来啊?”
宋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是。不过这么下去,剑庙或许就不会坐视不理了。”
“剑庙?”周应轻呷了一口茶,又道,“要的就是剑庙下场!”
“此话怎样?”
“不可语。”周应放下茶盏,微笑道,“我该回去了。放心,你是暗子,不会有事的。不像老夫,谁都知道是容妃的人,庆王没准会拿我来祭旗呢,哈哈哈!”
言语间却是一片坦然。
宋信心道,你这么明显的棋子,誉王肯定会对你额外保护,自己这暗子要是暴露了,可就随时没命。
好在,只是杀了三个不会武的清倌人,也不至于暴露。
周应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宋信又喝了会儿茶,然后掏出那张银票看了看,发现只有二百两,不由有些嫌弃地哼了一声。
正想让小太监把洗脚水端进来,却猛然发现门开了。
宋信不由神经一绷,这也没有风,门怎么会自己开了?
连忙提起床头的剑,他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却发现外头空无一人。
难不成是自己眼花了,门本就是开的?
宋信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自己何时这般胆小了,竟被周应一番话说得疑神疑鬼。
庆王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猜到那三个人是自己杀的吧?
于是退回房间,又关上了门。
然后一转身,他便猛然瞥见一个身影坐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上,登时惊得往后一跳。
待定睛之后,他才看清来人。
这、这不是乾西宫那个小秦子么?
宋信瞪大眼睛瞧着秦源,他不明白他是怎么进来的,而且又怎么会有胆子敢来自己这?
秦源面无表情地看着宋信,他的手轻轻一抬,便只见阿大从宋信的鞋底吃力地爬了出来。
飞到空中之后抖了抖身子,把一身的土抖掉之后,这才怒气冲冲地瞪着宋信。
之所以让阿大躲鞋底,是怕宋信会去见大宗师什么的,如果直接贴在他的背上,虽然一动不动,但是离太近大宗师也有发现的可能。
而在鞋底就保险多了,反正阿大最近官僚主义作风太甚,让它知道知道生活的艰苦也是应该的。
“宋管事,这么说,我食楼的那几个头牌是你杀的了?”秦源冷声道。
宋信仍旧沉浸在对那个奇丑无比又诡异至极的纸人的震惊之中,但秦源寒冷的声音让他回过了神来。
收拾下了心绪,他提醒自己,自己已是五品的修为,乃是各司管事太监中最高的,又何须惧他一个小太监?
不由冷笑道,“怎么,杀你几个清倌人,你就心疼了?”
“当然心疼了。因为……”秦源叹了口气,“我觉得她们死前一定很难受。”
宋信冷笑一声,“不难受,不信,我让你也试试!”
他的话音尚未落地,只见椅子上的人瞬间化作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在他反应过来时,已站在他的身边了。
宋信大惊,连忙拔剑,却是剑还未出鞘,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了回去。紧接着,他便觉得胸口遭受万斤巨石般的锤子,登时浑身正气如狂涛骇浪般动荡起来。
宋信想喊,然而已经喊不出来了,因为一根腰带已经缠住了他的脖子。
站在宋信身后,秦源冷声道,“她们当时,就是这种感觉,你喜欢么?”
宋信惊恐而无力地挣扎着,眼珠子渐渐凸出,舌头也缓缓伸出,很快便没了气息。
阿大眼看没有用武之地,只好忿忿地开始在房间里挖坑。
秦源淡淡道,“不用了,那三人怎么死的,他就怎么死。”
阿大顿时心领神会,拎起绳子,立即把宋信挂上了房梁。
挂完后,尸体有些微晃,阿大似乎觉得有趣,就站在下面推来推去。
秦源搜刮了下房间,只搜出几百两银子,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发现。
于是无趣地带着阿大撤了。
不过,这只是第一滴血。
还有一个呢。
那个周应,看气息修为比宋信高不少,似乎还有帮手,看来得计划一下再动手。
不过他一定要死,因为只有这样,誉王才知道疼。
而且,他应该是离誉王很近的人,或许从他那,能搜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秦源很快就回到了乾西宫。
却刚一回家,就碰到了从天而降的钟瑾仪。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论如何顶撞上司
钟瑾仪刚刚得到清风食楼出事的消息,粗粗一问她就猜到,这大概率是誉王那边的报复,担心秦源也会遭遇不测,于是她便赶紧过来看看。
看到秦源活蹦乱跳的,钟瑾仪的心神这才安宁下来,不过她坚持认为,自己只是在关心下属而已,并没有其他的因素。
正如她坚定地认为,自己和秦源也就相差十岁左右而已。
不过,这小混蛋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老老实实呆在宫里,还没心没肺地到处乱跑,是怕他自己还不够危险?
于是,她以上司的口吻,冷声问道,“这么晚了,你在外头做什么?”
秦源叹了口气,对钟瑾仪说道,“还能做什么,心情不好,到处走走而已。走吧,进屋说。”
这随意甚至略带不耐烦的语气,让钟瑾仪不可置信地愣了许久。
这小混蛋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对吧,他现在见了自己,不喊官称就算了,连行礼都自行免去了,是不是有些过于放肆了?
好,这些自己可以不跟他计较,可是这种说话态度……礼貌吗?
毕竟堂堂内廷卫指挥使,哪怕是后宫皇贵妃见了她也不至于这样,而一个小小的太监,还是自己的属下,竟然这般对她,她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钟瑾仪刚刚有点见好的社交恐惧症又开始犯了,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她现在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就,小秦子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给她整不会了啊。
要不要再打他一顿?
钟瑾仪一边跟着秦源进屋,一边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不得不说,秦源为了能跟钟瑾仪平等地对话,这把也是很拼了——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么说有可能挨打呢?
但今天这样的机会是很难得的,因为食楼出了事,万一钟瑾仪发飙,他还能解释没行官礼是因为自己心情太差不小心忽略了,就非常自然。
当然,这种“自然”也是建立在某种前提之上的,比如昨晚,钟瑾仪对可回复可不回复的消息,做了回复。
这是很重要的指标,这说明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与普通的属下是不同的。
要是没有这个前提,直接没头没脑地来这一手,就纯粹是自大、挑衅,关系没提升不说,弄不好还会被钟瑾仪讨厌。
毕竟他天赋再好、再受钟家人欢迎,在钟瑾仪眼里也是她的属下,而钟瑾仪清高惯了,怎么会真像霸道总裁一样喜欢随便顶撞她的下属?
所以说,顶撞这种事,还是要讲时机和技巧的。
顶的好,你从此就站起来了,顶不好,有可能被揍得好几天站不起来。
秦老艺术家就把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钟瑾仪进屋后,看到秦源开始殷勤地帮自己倒水煮茶,果然还是主动平息了要揍他的冲动。
方才……便当他是在想事,因而对礼数有所忽略吧,本指挥使自不是那种非要摆官威之人。
嗯,至少他没有真的听了父兄的话,让自己给他端茶倒水。
钟瑾仪好心好意地主动给自己找台阶下,然而她决然不会想到,在秦老艺术家的计划里,她离给他端茶倒水也不远了。
想法嘛,还是要有的,无非是分阶段推进的事儿。
钟瑾仪坐到长案后自己惯常坐的位置上,然后说道,“食楼那边本使已经派人开始调查了。我过来,是想提醒你,莫要冲动。这件事主要是冲庆王去的,你别挑头,我就能保你安全。”
秦源苦笑了声,“我冲不冲动又能怎样?其一不知道是谁干的,其二就算知道,凭我这点修为也没有用啊。”
“你知道就好。”钟瑾仪又淡淡道,“食楼你可以照开,我已经让林统带专门负责了,确保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另外,我也会知会相关各方,不要再找你的麻烦,想必接下来他们会收敛的。”
钟瑾仪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要知道如今内廷卫在后宫的地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突出,毕竟各方势力,都是在她的地盘斗法。
而她至今都未倒向任何一边,故而此时她发出的“知会”分量就很重,就好比是威胁,谁要是再敢动秦源,谁就是她的敌人。
显然,无论是庆王、誉王,还是隐蔽的野心家景王,都不会愿意与内廷卫为敌,否则内廷卫一怒,找他们麻烦的办法有的是。
可以说,钟瑾仪为了秦源,已经准备好得罪某方势力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算冲动,还是算爱惜属下。
但她同时也知道,宫中暗藏的势力能量是何等强大,她的“知会”也只能让对方投鼠忌器,如果秦源报仇心切惹怒了对方,那事情就可能走向不可控的方向。
钟瑾仪的内廷卫,以及她身后的钟家势力,一贯的原则都是秉持中立,不参与任何党争,决然不希望事情不可控,甚至被卷入斗争。
对他们而言这是最保险的,毕竟钟家一门四位大宗师,只要他们不站队,哪个势力会这么无脑,无缘无故对他们下手,添这么个强大的敌人?
所以,她才会专门提醒秦源这一句。
此时的秦源,自然是继续一脸无奈的受气包形象。
“哎,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想报仇也报不了……顶多就是画个圈圈诅咒那些凶手,赶紧去死。”
钟瑾仪听罢便放心了些,又觉得画个圈圈这种说法颇是有趣,面具后的俏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浅浅的微笑。
小混蛋,有时真像孩童般心性,却是有趣。
钟瑾仪突然觉得奇怪,为什么看他做事、听他说话,总会觉得别有生趣,甚至总忍不住想笑呢?
此时,腰间的传音石轻鸣起来。
钟瑾仪输入正气之后,很快就听到了林晓的声音。
那头,林晓语气急促地说道,“大人,尚乘司管事太监死了,也是上吊的。且现场留了张字条,说‘杀人偿命’,似乎他就是杀那三位清倌人的凶手……至少有人这么认为。”
钟瑾仪听完,先是眉头微微一皱,然后便缓缓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秦源。
诅咒……起效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容妃
钟瑾仪听林晓传音时并没有刻意避开秦源,因而秦源也听到了这话。
看着钟瑾仪投来的眼神,秦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看我干嘛,你不会认为是我杀的吧?”
在某个瞬间,钟瑾仪还真这么想过,在她眼里这个强悍到离谱的“密探”,便是干出这种事来也不稀奇。
可是又转念一想,那尚乘司的太监都已经五品的修为了,秦源就算已经如大哥所说,达到了六品上阶,也决然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杀了对方。
那么动手的,可能就只能是庆王的人了。
可是庆王的人,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找到凶手的?
“本使有说是你杀的?若是你杀的,本使现在便拿你去问罪。”
钟瑾仪语气淡淡,但是秦源硬是品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怎么说呢,就好比是女朋友跟男朋友吵架,说“渣男你胡说八道什么,再说我打你哦”!
钟瑾仪自不会那般说话,但隐约之间,似乎有那种嗔味儿。
那感觉让秦源心里一酥。
她果然喜欢我!
惊!冷血女魔头竟暗恋深宫小太监!
名门闺秀的她,为何深陷感情漩涡?
那年夏天,十六岁的他,邂逅了三十六的她,两颗寂寞的灵魂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
咳咳,冷静下。
二弟你看你,又鲁莽了不是?
钟瑾仪又与秦源交代了一番,主题思想就是要他最近老实些,便离开了乾西宫。
……
第二日清晨,乾宁宫,容皇贵妃寝宫。
一幅薄薄的白底描金凤的纱织屏风后面,隐约传来轻微的水声,透过屏风大约能瞧见一个曼妙的身影,正在特制的大浴桶内沐浴。
容皇贵妃出身高贵,父亲是先皇的兵部尚书,弟弟又是统兵十万、现驻扎于陇西的龙武大将军,自小便养尊处优。
清晨沐浴,于她而言是一种特殊的养生方式,凡沐浴时必泡各种奇草珍药,日日如此,从未中断。
也正因为如此,她现年虽四十有二,却依然皮肤白皙,光彩照人,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妩媚之资。
容皇贵妃如此注重保养,一方面是爱美的天性使然,另一方面也隐隐有不服那头昭皇贵妃之意。
昭皇贵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视作后宫第一美人,后来因为敏妃来了,才屈居第二。
但这个排名跟容妃没什么关系,毕竟人们只记得前第一和现第一,除了这两个“第一”以外,其他的就只能归类为“其他”。
不过老一辈的宫里人都知道,容妃与昭妃差不多时间进宫,又差不多时间晋升为皇贵妃,故而喜欢事事与昭妃比较。
比什么呢?
姿色、权势、儿子、家世,无所不包无所不含。
早前皇上还来后宫那阵,她甚至还买通敬事房,打听皇上在昭妃那过夜的天数,以及每次的时长、频次。
但每每对比下来,总是黯然神伤,于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伺候她的宫女太监都会战战兢兢,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遭了殃。
当然,也偶有旗开得胜的时候,每当那时她总是阳光灿烂的,也会特意吩咐宫女们点红色的宫灯。
可惜,皇上十几年没来后宫了,乾宁宫的红色宫灯再也没亮过。
周应站在屏风外,毕恭毕敬地低着头。
刚才,他已经把宋信的死告诉容妃了,只是容妃一直没有说话,这反倒是让他背后微冒凉意。
终于,当水声停止后,容妃说话了。
“一个不中用的太监而已,死了便死了吧。不过……”话锋微微一转,语气渐冷,她继续说道,“昭妃那头,能这么快就知道是他杀的人,你不觉得奇怪么?”
周应忙道,“是,老奴也在追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照道理,他既然能全身而退,那应当没有被发现才是。”
“查查吧,看你那里有没有吃里扒外的。”
“是,老奴一定严查!”
周应暗自叫苦,为了保密,这件事就他和宋信两人知道,怎么可能存在自己人吃里扒外的事?
可是容妃说有人吃里扒外,那就必须有人吃里扒外……自己要是不推出一两个人去顶罪,那吃里扒外的那个就是自己了。
其实找两个替死鬼倒还只是小事,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宋信被杀之后,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了?
虽说自己是四品巅峰的宗师,可从宋信悄无声息死去来看,庆王很可能已经派了大宗师,那可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周应越想越晦气,想当初容妃说要去清风楼搞事,本来是她身边管事大太监去做的,可是自己为了表现,硬是揽了过来。
本以为这种事再简单不过,却不想竟会演变到如此地步,搞得他心有戚戚,昨晚一夜未眠。
想到这里,他就再也不隐藏此行目的了,硬着头皮说道,“容娘娘,老奴……老奴怀疑庆王已经动用了大宗师,而且没准下一个目标便是老奴了,所以……”
容妃闻言,不由冷哼了声,“怎么,这就怕了?”
周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叩首道,“老奴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奴想的是,若是能以老奴为诱饵,擒杀庆王那头的大宗师,那岂不甚妙?”
容妃略带揶揄地一笑,又道,“你倒是想得周全……起来吧,本宫自有安排。”
周应见容妃这般,终于松了口气,心想既然容妃开了尊口,那自己应当没事了。
顿了顿,趁容妃今天心情还不错,他便索性把另一件重要的事也说了。
“对了,容娘娘,内廷卫钟大人那边,昨晚亲自来找老奴,说要老奴跟您传个话……”
“传什么话,吞吞吐吐作甚?”容妃有些不耐烦道。
周应被她说得心一提,咬了咬牙之后,才说道,“她说,让我们不要再为难乾西宫那个姓秦的小太监了,要不然内廷卫不会坐视不理。”
这话一出口,屏风后的身影便立即定了一下。
有些不可置信的,容妃重问了一遍,“她说别为难谁?”
“便是此前帮过敏妃的那个小太监,乾西宫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呵呵,女人
容妃娇俏的容颜,忽然变得有些僵硬。
她知道这个“警告”非同小可,毕竟是在钟瑾仪的地盘上斗法,万一钟瑾仪真的倒向了庆王和昭妃阵营,那他们将会多出无数麻烦。
可她有点不太明白,此前一直秉持中立的钟瑾仪以及钟家,因何会不惜以改变立场相威胁,来保一个区区小太监?
等下,钟瑾仪这么做,钟家难道会同意?
那钟载成可是一棵不倒的老树,他会因为一个小太监而改变立场?
容妃百思不得其解,不由问道,“那小太监,与钟瑾仪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有风闻?”
周应沉吟了下,说道,“倒是有些风闻,说……这小太监是钟瑾仪的义子。也有说,他其实是钟瑾仪的私生子,一直流落在外,机缘巧合便进宫当了太监,近些日子才相认的。”
秦源是钟瑾仪“义子”一事,不用说肯定是林晓跟某个心腹手下说的,其出发点是让手下好好照顾秦源,并且叮嘱手下千万不要外传。
于是她的手下立即就跟另一个心腹说了,同时坚定地认为跟“心腹”说是“内传”,不是“外传”。
三号心腹于是就内传给了四号心腹,四号传给五号,五号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直接一个大脚传到了太监耳朵里……
你想,这么重磅的消息,不得在赌坊等地做点艺术加工么?
于是没多久,船新版本就出来了——秦源是钟瑾仪的私生子,毕竟钟瑾仪三十六了嘛,年龄对得上。
证据就是,若不是私生子,她能对他这么好?
这件事经过很多人、很多昼夜的加工,到现在孩子“生父”的名字都有了,叫什么秦大海,是个世外高人,只是十二年前与人比剑后不知所踪。
对了,他还喜欢吃辣,早年有脚气,左脸有颗痣。
总之就是细节详实、情节饱满、跌宕起伏。
周应把他听来的故事,一五一十给容妃说了,在这过程中他也好几次想加点自己的想法,但终究是本着尊重事实的原则,没有多加。
容妃听完整个人都麻了,这么离奇的故事她已经很久没听说了,上一次听到,还是十年前听说书人说高祖亲撰的那本“西游记”。
可是,荒诞归荒诞,如果那小太监真的与钟瑾仪非亲非故,她怎么可能会如此帮他?
容妃有点信了,正如周应有点信了一样。
只是自诩聪明的他们,不敢去信那些太过离奇的情节,最多也只敢信钟瑾仪与秦源有“一定”的亲属关系。
容妃想了想之后,终于说道,“既然如此,只要他安安分分的,便暂且让他活着吧。但是他现在毕竟成了庆王招揽人心的幌子,找到适当的时机,还是要除掉的。”
周应点点头,说道,“老奴明白。等到了那天,没人会以为是我们做的。”
……
周应从乾宁宫出来的时候,总觉背后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
但是一回头,他只能看到刺眼的阳光,却是什么都没有。
周应不由加快了脚步,急急地往六尚司司衙赶去。
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方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背后不知不觉冒出了冷汗,周应又开始懊悔,早知道就不该揽这活儿的,这下不知道要提心吊胆到什么时候了。
说起来,乾西宫那小太监也真是邪性,好像惹过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
秦源倒是通过阿大看到了周应那惊恐的表情,只可惜乾宁宫有大宗师坐镇,纸人进不去,不知道周应和容妃到底聊了什么。
不过他也不着急,反正周应一定要死,这老太监手上沾了不少血,让他被恐惧折磨几天也是好的。
为了安全起见,动手之前还是摸清楚他到底什么修为,以及他身边还有没有高手再说。
秦源觉得庆王应该感谢自己,毕竟自己帮他杀了宋信,也算扳回一城。
他想的没错,庆王现在的确很感谢出手之人,只是不知道该感谢谁。
但除了感谢,他现在也担心秦源能否承受住这样的压力,与容妃那头硬抗到底。
毕竟,秦源是他树立的典型,如果他缴械投降了,消息一旦传开,会对他这边阵营的人马,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到时候人心惶惶,都倒向容妃那头,甚至做了容妃的内应,那他就很被动了。
这次他固然要反击,但是在反击之前,他一定要先稳住人心。
于是,对于秦源他做了两手准备,一手是自己以秦源挚友“王广”的名义,私下安抚,另一手则是请求敏妃,代他以“庆王”的名义去安抚。
为什么现在要说“请求”了呢?
因为根据庆王所掌握的情报,敏妃很可能会在未来几个月,成为皇后!
明年年初,便是高祖剑仙成仙五百周年的大祭,如此盛大的祭祀,皇帝必然要携皇后一同参与,而自从十七年前上一任皇后意外殡天之后,后宫就一直无后。
所以近期传出,皇上有意在祭祀之前,立后!
那么,谁最有可能封后?
根据萧百长的分析,后宫最有资格封后的,无非是容、昭两位皇贵妃,以及父亲为左相,哥哥又执掌禁军十三营中整十营的敏妃。
但是为了不影响庆王和誉王的太子之争,皇上一定不会选容、昭两位中的任何一个,这么一来,敏妃为后的可能性反倒是最大。
要知道敏妃虽然与庆王同龄,但是她一旦为后,庆王就得尊称她一声“母后”,所以他怎么敢对她颐指气使的呢?
再说,敏妃一旦为后,不管两位皇贵妃同不同意,她必然能执掌后宫实权,但凡要是有人敢架空他,剑庙可即刻诛之——这可是高祖定下的规矩。
高祖是出了名的疼惜夫人的,想当初他还提出“女子能顶半天”的口号,要不是那些大臣再次撞柱死谏,他都打算让皇后一同理政呢。
想想,高祖一朝的大臣也确是忠心,又确是不易。
毕竟高祖总是有各种“奇思妙想”,偏偏又都石破天惊、不合礼制,众臣好言相劝,他总能辩驳地头头是道,非得大伙儿撞个柱、咬个舌什么的见点血,他才“认怂”。
据说高祖一朝,百官都私下里排好了队,这次你撞,下次他撞,凡轮到者,不分官职大小,谁要是撞轻了没见血,那就必然沦为笑柄,为同僚所不齿。
可也正是这些百官,当高祖升仙表示再不回人间之后,哭得最为凄厉,有些人甚至当场自焚,为高祖殉道。
长达一百三十余年的开国盛世,便是在“不靠谱”的高祖和“太靠谱”的群臣吵吵闹闹中达成的,至今还有人回忆那段荣光。
……
言归正传,以庆王阵营和敏妃的关系,敏妃为后自然是好事。
但对于誉王阵营就不妙了,所以誉王那头才如此着急地要拼个高下,好赶在皇后位确定之前,定下太子位,或者至少把庆王逐出竞争梯队,免得到时被动。
庆王本来是想拖的,但是誉王既然步步紧逼,他也不得不做反击了。
这些隐秘的事情,秦老艺术家这个层次的太监,自然还都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敏妃又派苏秦秦来找自己了。
呵呵,女人!
难道自己的才华,已经击中她的灵魂,让她在一片空虚与孤寂中找到了心灵的寄托?
好吧,开个玩笑。
低调,低调……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还有这好事?
苏秦秦还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跟秦源说完后,就走在前面,就是不跟他并排走。
秦源看到小妮子这副样子就想笑,多大点事啊,过这么多天了还没消气?
那便去哄哄吧,到底也是搓澡小老婆。
于是快步上前,走到与她并肩的位置,然后哼哼道,“苏秦秦是个小心眼。”
苏秦秦听到了,立即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忍住没说话。
除了公事,我才不理你!
秦源又轻轻地拉了下苏秦秦鬓边一丝垂发,加大了声音,说道,“小心眼,你为什么不说话?”
苏秦秦气得咬了咬嘴唇,二话不说就一个粉拳打在秦源胳膊上,然后喝道,“走开!”
秦源拉住苏秦秦,佯装气道,“你再打我下试试?”
“你还敢威胁我?我打你又怎样?”
苏秦秦气得又锤了秦源一下。
秦源瞪眼,“哎呀,老婆打老公,无法无天了你!”
“你,你怎么这么无赖啊?”
苏秦秦一跺脚,俏脸上一片绯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忍无可忍地再次抬手朝秦源打去。
“你再胡说,再胡说!你就是无赖,大无赖!”
秦源就站在一边,任由苏秦秦“暴打”。
路边有两个小太监经过,一脸羡慕地看着秦源。
苏秦秦是太监们公认的后宫最漂亮的宫女,而且还是成华宫的人,可谓“出身”高贵,属于宫女中的天花板了,多少小太监想跟她一起玩啊,可惜人家只跟秦公公这么玩。
苏秦秦打了秦源好几下,才发现打这混蛋一点都不划算,因为自己手都打疼了,他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下。
却在这时,只见秦源冲她嘿嘿一笑,说道,“打够没?不够接着打,打到你舒服为止。”
“呸,谁要打你!你给我让开!”
“苏秦秦,你也太无情了吧?就算是我错,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不能消气吗?你要再这样,那我只能跳河给你看了。”
苏秦秦看着秦源又变幻出一副委屈的嘴脸,差点就绷不住要笑场了。
其实她跟秦源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嘛,这无赖能来说几句好话,她的气自然也就消了。
但她还是拼命板住脸,说道,“好啊,那你去跳河,跳了我就原谅你。”
秦源一把抓起苏秦秦的手,立即说道,“行,那现在就去。”
苏秦秦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然后哼了一声,说道,“无聊!谁要看你跳河啊?”
却是又想起那次秦源为救她,大冬天跳入河中的事,不由心中又是一暖,那暖洋洋的气息从心里漂浮到漂亮的小脸上,便让笑容越发明媚了。
秦源获得三道星光……
“你听说我啊,小秦子。”苏秦秦终于停止了打闹,认真地对秦源说道,“清风楼的事情,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知道吗?”
秦源故意哼了一声,然后冷声说道,“那不行,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怎么能忍?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以前还有个“富贵不能淫”,但是现在能了,就不提这个了。
苏秦秦心想,小秦子向来都是刚正不阿、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怕是真能找誉王他们去报仇呢!
这一下,就急得差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慌忙劝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勇敢,但是这件事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天天去你那看着你!”
“啊?这么……不讲理吗?”
秦源心里一喜,还有这种好事?
想起那日苏秦秦在凤床之上的身姿,秦源就不禁心里微微一痒。
这小妮子要是天天去自己那,岂不是相当于塔下送一血?
不过转念一想,最近自己也是多事之秋,她要是跟自己黏在一起,一个是自己行动不太方便,另外一个是她也不安全。
也罢,等过了这阵子吧,到时候苏秦秦想去便去,哪怕是要留宿都行。
话说,苏秦秦要是留宿乾西宫,秦源还真不想藏着掖着。
毕竟,她才舍不得自己死,即便让她知道自己是假太监,她也决然不会对外说的。
想到这里,秦源说道,“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你放宽心吧,为了你我也不会冲动的。”
苏秦秦听罢,立即松了口气。
“嗯,那我们可说定了哦。我跟你说,我、我要是以后看不到你,我就会很伤心的。”
“好啦,我知道。”
……
走进成华宫,总有一种古朴典雅的气息的迎面而来。
照例,苏秦秦把秦源引到了曲径通幽的后花园之中。
后花园,凉亭下的石桌上,放着一张古筝,古筝边的檀香刚刚燃到底部,但是主人却不在。
苏秦秦问了下站在旁边的一个宫女,原来方才有客来访成华宫,敏妃便去了寝殿,不过她特意交代,让秦源在亭下稍坐,她很快就回来。
秦源也就不客气了,一屁股坐在石墩子上,看桌上还有泡好的茶,于是就自己取了个茶盏,给自己倒了一盏。
“好茶。”呷了一口,他又笑着问苏秦秦,“你要不要来一口?”
苏秦秦嗔笑道,“你还真拿这当自己家啦?”
“别说,一回到成华宫,我就有一种别样的亲切感。”秦源嘿嘿一笑,“我有种预感,以后没准这就是我第二个家。”
苏秦秦觉得秦源笑得好奇怪,这话也很奇怪,不过想了会儿,才终于“恍然大悟”。
便笑道,“小秦子,你是不是也想来成华宫当差啊?呵,要是想的话,你就求我。到时候我帮你在敏主子跟前美言几句,没准还真能成。”
当差?秦源差点就笑了。
开什么玩笑,哥们在乾西宫有独栋别墅豪宅,四个纸人伺候着,每天睡到自然醒,又身兼数职分分钟几十万上下,来你这儿当差?
除非是那种晚上伺候敏妃睡觉的差,要不然给三倍工资交五险一金都不来。
“我才不求你。”
秦源一口回绝,然后继续品茶。
很快视线就被那方刻着古朴花纹,却异常精致的古筝所吸引。
突然好想弹一下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鱼两吃
秦源以前对古筝一类的乐器没多大兴趣,也就是一次在拍古装戏的时候,为了追一个在戏中弹古筝的美女,在她旁边看过几天。
但奇怪的是,今天他很想弹奏一下,并且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会?
苏秦秦见秦源一直盯着古筝,不由又笑着调侃道,“看这么出神作甚,莫非秦大公子还会弹琴?”
秦源回忆了下,自己会弹古筝吗?
“会”字还谈不上,但是那位女朋友后来倒是教过自己一个很简单又很好听的谱子,叫……
《沧海一声笑》。
作为《笑傲江湖》的御用配曲,那首古筝曲谱在蓝星上的华人圈里,可算得上是家喻户晓了。
关键是它的开头特别好弹,也就是五弦连拨,再五弦连拨,然后找到其中两弦反复换拨就好。
这个开头很经典,秦源觉得自己起码能弹出八成的韵味。
想到这里,他就对苏秦秦说道,“我要是会弹怎么说?”
“我才不信。”
“信不信先放一边,我问你要是会弹怎么说?”
“那我……请你吃饭?”
“那多没意思,”秦源想了想,又笑呵呵地对苏若依说道,“要不然这样。我要是会弹,你就当我一个时辰的丫鬟,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反之,我给你做佣人,如何?”
苏秦秦倒是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不过很快就皱了皱秀眉,说道,“你不会让我做坏事吧?或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秦源立即一脸严肃地保证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只会让你坐,正常少爷让丫鬟做的事情。你也一样,到时候只能让我做正常小姐让佣人做的事情。”
苏秦秦一想起自己能使唤秦源大无赖,就觉得很开心,于是马上说道,“好的,那就一言为定。先说好,瞎弹不成律的那种可不算。”
秦源指了指旁边另一个宫女,笑道,“这不是还有仲裁官么,瞎弹当然不算。”
那宫女也觉得颇是有趣,便点了点头,“好啊,我来当裁判。你快弹吧,一会儿敏主子来了,就弹不成了。”
于是秦源就坐到古筝边,像模像样地戴上了拨片,开始轻抚琴弦。
原本,他只想按照依稀的记忆,笨拙地抚一段最简单的开头的。
但是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指刚刚触到琴弦,脑海中就回荡着电影中,那个有过渡性前奏,且难度极高的多音阶变幻版本。
他感觉,自己好像能完整地弹出来?
这……虽然那段旋律非常熟,可是自己又没学过古筝,怎么可能弹得出来?
但在怀疑和惊讶中,他还是试了一下。
手指轻拨了一个琴弦,“噔”地一声,一个清脆悠扬的音符就飘荡出来,此刻秦源心神蓦地一震,此音竟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一样……他确定自己能弹完全曲了。
很快,一阵急促的音符,便从他指下,流畅地倾泻而出。
那声音先是由低到高,又由高到底,由急促到舒缓,又由舒缓到急促,仿若让人置身于无边江海,立于舟首,看那周而复始、亘古不灭的潮起潮落。
只那一段前奏,便让苏秦秦和那位宫女惊讶地瞪大了眼,再也说不出话来。
或者,她们也不敢说话,生怕打断了这曼妙至极的琴音。
这首被很多人评价为华语古风词曲巅峰之作,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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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在继续倾泻,从静观沧海,看云卷云舒、潮起潮落之大气,到儿女情长、柔情似水之细腻,从大浪淘沙、英雄作古之苍凉,又有快意恩仇、生死一笑之豪情,但最终还是回归悠远,如山涧回响,如刀剑入鞘,英雄归山……
秦源已经完全沉浸在音符之中了,专心抚琴之下,丝毫没有发现,在远处有两个人也怔怔地看着他。
一个自然是敏妃,而另一个站在她身边,看上去大约四十不到、气质卓然的男子,则是敏妃的亲哥、禁军十营统领兼九门提督姜应泰。
大成皇宫也同样有九门,因而高祖设九门提督一职,在大成官僚体系中,“提督”职在别处是没有的,仅皇宫有此一职,可见其特殊。
事实上,敏妃听琴已经有一会儿了,原本她是想顺便把秦源也引见给自己大哥的,而姜应泰也想见见这位据说颇有本事的小太监,却不想两人听到琴音后,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敏妃自幼学琴,于琴艺一道已颇有所成,她学过很多传世曲谱,也搜集了很多民间琴曲,却发现秦源所弹之曲,自己竟从未听过。
而更难得的是,词曲的意境与曲风都实属上乘,甚至不输于那些传世之作,通过琴音她甚至仿佛能看到江河壮阔、潮起潮落,也看到英雄沉浮、人生几何。
能弹奏出这般曲子的人,其心性是何其壮阔,何其豪迈?
敏妃原本只知道秦源擅诗词,他的诗词中包含了浩瀚无垠的天地世界,却不想他还精于琴操,且在琴操中同样又包含了如此磅礴的气势与胸怀。
他,怎生会是太监呢?
一个太监,怎会又如此心志?
敏妃心中喃喃,惊讶、钦佩与好奇交织,便这么怔怔地看着秦源,听着琴声。
此时的姜应泰,心中的惊讶亦不输敏妃,出生名门,他自然不光精通剑道,同样对琴棋书画有所涉猎。
听着琴音忽然又从宁静转为激昂,如一潮江水席卷而来,他不由哈哈一笑。
再也按捺不住,只见他手一伸呼来长剑,又身影一闪从天而降,站在离秦源不远处,随着琴音舞起长剑。
闻音舞剑,在这个世界可有着上千年的历史,诞生过无数类似“知音难觅”、“管鲍之交”的佳话。
长剑飞舞,剑气四溢,竹林莎莎作响。
少年抚琴,将军舞剑,琴剑和鸣,草木附和,此景之美宛如在画中、诗中。
敏妃彻底惊讶了,长居深宫和闺房的她,第一次看到如此摄人心魄的场景,心中忽然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人生……除了勾心斗角、一日三餐,也当有如此温婉与豪情才对吧?
苏秦秦也同样如坠云雾,只是她没有敏妃这般细腻的想法,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小秦子,这样子好好看啊。
比外边那些什么才子、公子哥都好看。
小秦子最好看了!
……
秦源只一眼,便看出眼前舞剑之人,是剑修的顶尖高手,亦不禁暗自惊叹。
原本的曲子已经快弹完,可此时两人都兴致正高,秦源自不忍戛然而止。
于是他又瞬间转换了曲调,来了一首《天龙八部》的主题曲《难念的经》。
那飞速倾泻的琴音,比之前更激昂、更磅礴、更热血了,琴声层层递进、步步紧逼,每一个音符都能刺激耳膜引发共鸣,又如同炸弹一般点燃空气,也点燃身体的每一滴血液。
不知不觉地,秦源竟在抚琴之时,用上了正气!
刹那间,只见院子里剑气更加爆棚,那竹林开始左右摇曳,竹叶纷飞,恍若秋风扫过,肃杀中透着万丈豪情。
姜应泰只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激荡,又觉体内正气似乎受到了召唤,如同狂潮一般喷薄而出,若不是他做了克制,怕是这剑气就能将方圆数丈之内的所有人全部杀死。
他不由纵声长笑。
“哈哈哈!好小子,竟是音家顶尖的战曲,可本督却闻所未闻!”
音家战曲,对剑修亦有增益效果!越是品级高的战曲,效果便越大。
当然,除了战曲,音家还有修曲、疗曲等,各有不同功效。
秦源此时才猛然醒悟,原来……自己竟然已经有了音家神通?
不用说,那定然是鲁班锁的功劳了,具体原理回去一看便知!
但最让他意外的是,蓝星上的曲谱,如果以正气激发的话,竟也能成为战曲!
如果说《难念的经》被对方评定为“顶级”,那是否《沧海一声笑》也可能成为“顶级”?
可蓝星上还有那么多这里没有的曲谱呢,它们是否都能用,且各自有不同功效?
这么一想,又不由心念大动,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男人的大笑之声互相交织,澎湃着豪迈与不羁,直破云霄。
此一番闻琴舞剑,却是比千言万语,更能心灵交融,彼此贴近。
一弹一舞之间,两人惺惺相惜之情已跃然脸上,仿若多年的老友。
毫无疑问,秦源的交友谱中,即将要多出一位知音好友了。
在绕梁不绝的大笑之下,最后一个音符终于戛然而止。
整个院子顿时如同退潮了的月下江岸一般,重新回归宁静。
秦源平息了下气息,又一个个摘下拨片,原位放好。
从众人的表情可知,这波又被秦老艺术家装到了。
过分的是,之前在定县,他已经取《沧海一声笑》和《难念的经》的歌词,在痴情上人那刷了一波豪情。
现在又取了两者的曲谱,在苏秦秦、敏妃和姜应泰三人面前又刷了一波才华。
可以说一鱼两吃了。
秦源也觉得是美妙至极,心里默默地感谢了下两首歌的词曲作者。
然后心里琢磨了下,柴莽那厮竟成了“文圣”,那自己能不能成为“音圣”?
这样的话,要是以后再来一个穿越者,好像没得搞了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裙带关系
凭良心说,秦老艺术家在来到后花园之前,都还没想过要solo古琴,没想到临时起意,就同时秀了这么多人一脸。
就漆黑中的萤火虫属于是,到哪里都是辣么样的鲜明,辣么样的出众。
但是,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对于老表演艺术家而言,这只是真正表演的开始。
原位放好东西,他站起身来,深藏功与名地走到一旁,随后谦逊地冲眼前这位仪表堂堂的男子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大人,好剑法!”
此人能进入敏妃寝宫,又舞得一手卓越的剑法,想必身份不凡,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敏妃的兄长。
如果不是的话……那特么就是淫贼,反手就举报给钟瑾仪,尼玛一非亲非故的正常男人来贵妃寝宫,难道不是居心叵测、心怀不轨?
别问刚正不阿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姜应泰收起剑,快步走到秦源跟前,然后也冲他拱了拱手,笑道,“秦兄弟,好琴法!本督许久没有这么畅快舞剑了,今日确是痛快。”
姜应泰这般身份,能给一个小太监拱手,又口称他为“兄弟”,可见他对秦源有多钦佩。
“秦兄弟可是音家高徒?今日得见,本督对音家的印象,大有改观了!”
秦源微微一笑,说道,“实不相瞒,奴婢是墨家传人,并非音家弟子。”
姜应泰心中震撼更甚,又道,“你竟是墨家传人?那这些琴谱?”
他本以为这些琴谱,必然出自音家的秘传,所以自然而然也认为秦源就是音家的人。
但眼见秦源否认,他便越发难以置信,难不成这些堪比音家传世之作的曲谱,是他自己所创?
只听秦源淡淡道,“这些琴谱,倒也并非奴婢所作……得之也纯属机缘巧合,今日见到此琴一时心痒难耐,便班门弄斧了。”
姜应泰剑眉微微一蹙,心想一连得到两首足以媲美传世之作的琴谱,这“机缘”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需知音家真正称得上“传世”之作的谱子,也才三首,这还都是千年以前的先贤所作!
在姜应泰震惊的时候,敏妃也终于从方才的袅袅余音中回过神来了。
此时的她,明眸落在秦源身上,同样的一脸不可思议。
这个小太监几乎突破了她对“少年”的所有认知,他年纪轻轻便是六品之资,可谓修士中的奇才,此外又精通诗作、音律,如此才情……按照她的理解,称天下无双并不为过。
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
因了她自己喜好琴棋书画,故而有才情的公子,在入宫前她也见过一些。
只是这些人要么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反倒有了井底之蛙之像,要么就是醉心名利,追逐权财,大有将才情化作敲门砖之心。
这些人,既有号称诗词冠京华的儒家才子,也有号称音律甲天下的音家俊才,但在她眼里,也不过都是庸人罢了。
出身相门又十六岁便封贵妃的她,眼界自是要比寻常人高的。
在她眼里,秦源或是唯一一个可称“大才”之人。
不光是因为他的才情比那些公子高出数境,更因为他低调谦谨,不争不媚,此情操大有先贤遗风。
更难得的是,他才品俱佳,当初他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后来自己蒙难时,他倒还真是豁出命去来帮忙了。
无论是庆王还是宫中其他人,提起他无不啧啧称赞,宫中甚至还传着他“秦大善人”的名号。
苏秦秦这小丫头,不就是他最忠心的追随者之一么,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呢。
敏妃现年二十一,十六岁之前在相府度过,十六岁之后又在宫中,虽向来锦衣玉食,却自问从未见过秦源这般人物。
仿若枯燥如死水的生活中,突然丢入了一颗石子,一下子便有了不少生趣。
因而除了震惊、钦佩,她再看秦源时,总觉得有一种淡淡的心绪,这种心绪很难形容,却是此前二十一年生涯从未有过的。
她觉得,这大抵便是惜才欣赏之心吧。
敏妃浅步娉婷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后让苏秦秦撤了古琴,又屏退了另外一个宫女。
“小秦子,你也过来坐吧。”
敏妃一面说着,一边手在茶具上跳跃,亲自为二人泡茶,这番待遇自不是常人能享受的,但敏妃已经第二次为秦源做了。
第一次是招揽人心,第二次倒是多了些心甘情愿的意味,毕竟这等俊才,怎么会配不上一盏茶呢?
秦源也在寻找和敏妃最佳的相处方式,和钟瑾仪一样,他首先要消除身份的差距,于是自然不客气了。
“多谢敏妃娘娘。”
说罢,他便坦然落座。
此时,姜应泰又问,“秦兄弟,你这谱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可否详细说说?本督始终认为,赐你曲谱之人,当不是寻常凡人。”
敏妃听到这里,却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一笑宛若天上闲云丝丝淡淡,清朗明媚至极,让整个花园都明亮起来。
又淡淡道,“哥,这琴谱本就是他所创,又哪来的什么赐谱之人了。”
姜应泰闻言,不由双目圆睁,怔怔地对秦源道,“当真?这谱子真是你亲手所创?好小子,你与本督说实话!”
秦源一愣,心想敏妃是怎么看出来的,难不成就因为自己长得帅?
敏妃又看向秦源,淡淡道,“小秦子,这位是本宫的兄长,禁军十营统领兼九门提督。所以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有所顾虑。”
秦源微微一怔,心想原来这哥们竟然是九门提督外加禁军大佬……好家伙,放眼整个皇城来讲,敏妃他哥的权力应该比钟瑾仪还大。
亲哥是京城警备司令,老爹又是宰相,难怪敏妃即便在镇抚司受审时,也总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
当初若是没有自己,她大概也不会有太大事,最多只是认栽,做一些政治交换罢了。
当然,这也不是说自己就没有功劳了,自己最大的功劳是让他们保住了颜面,稳定了人心,甚至还反戈一击,除去了誉王阵营的一条恶犬。
话说回来,要是能与他攀上亲戚……咳咳,攀上关系,倒也不错。
敏妃有个好大哥,钟瑾仪也有个好大哥,要是最后都能成为自己的好大哥……那以后在宫里宫外溜达,还怕个鸟啊?
那这算不算“裙带”关系?
第一百九十章 就,这一次吧?
秦源听完敏妃的介绍,自不敢端着,直接起身就行了个奴婢行的大礼。
“原来是姜统领,奴婢拜见姜统领。”
姜应泰哈哈一笑,立即起身扶起秦源,说道,“秦兄弟不必如此,显得生分了不是?本督平生最敬重有才之人,以后见了本督,你喊声姜大哥便好,也不要自称奴婢,此称谓于你身上,刺耳至极!”
敏妃听姜应泰如此一说,忽地秀眉微微一蹙,心道大哥所言不虚。
小秦子才情横溢,字里行间有观宇宙藏天下之勃,音律之中又有荡马江湖之情,却偏偏又是太监身份,当真可惜、可叹!
秦源心里一笑,方才其实他行个小礼便可,之所以行最卑微的大礼,便是想要这种效果。
却是又道,“如此……合适么?”
看了看姜应泰,又看了看敏妃。
敏妃点点头,“我姜家素来以‘德才’二字为门风训诫,家兄惜你之才,本宫也惜你之才,日后你便以‘我’自称吧,无甚不可。”
秦源这才说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重新回到座位上,敏妃便递过来一盏茶,放到他的面前。
秦源道了声谢,又问敏妃,“娘娘,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出,此谱是我亲创?”
敏妃淡淡一笑,说道,“方才你弹奏之时,本宫瞧见有原作宝光隐隐闪现,所以这谱子不就是你的大作么?”
秦源闻言一怔,原作宝光?
他这才想起来,似乎在音家是有这种说法。
如若作者弹奏自己原创的曲谱,而那曲谱能达到一定水准之上,成为战曲、修曲或疗曲之一,便会有一层淡淡的橙光于头顶冒出,世人称之为“原作宝光”。
原作宝光是对曲谱原作者的专属增益,至少能提升曲谱三成的效果!
秦源明白了,因为在这世上此前从未出现过这两首曲谱,所以它们直接被天地之力认定为自己的原创了,只是自己方才没有发觉。
姜应泰听罢,更是目瞪口呆。
方才他专心舞剑,倒是没注意这点。
可一个区区十六岁的少年,而且还是墨家修者,居然能创出这等传世之作?
音家千年未出传世新作,这么说来,这少年岂不是千年不出的奇才?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动起了心思。
禁军里头虽有百家,但都是庸才,若是有这般天才加入……别的不说,光他的琴音就能直接提升禁军战力,而且还是成片的!
若辅修的音家都能如此凌厉,那他墨家的本修,定然更加骇人!
而他只有十六岁,自己若带他在身边,悉心调教,未来……必是我军中至宝啊。
如今大成盗匪四起,妖孽横生,内有青云阁、圣学会之患,外有北蛮、西夷之虎视眈眈,身为左相之子,他自然知道离天下大乱,烽火连天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姜应泰也知道,战端一起,自己是一定要领兵出去打仗的,如果他领不到兵,那就意味着皇帝不再信任他们姜家,父亲的左相之位也岌岌可危。
但是一旦领兵,他就不能败,一旦战败,父亲的政敌就会趁机发难,到时候姜家同样陷于水火。
所以,如能得秦源这般天才随自己南征北战,当是如虎添翼的大幸之事。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线,却是尽量不动声色地呷了口茶,然后淡淡道,“秦兄弟,你那曲谱若江河涛涛、豪情万丈,想必你也是胸怀天下之人。于你而言,这后宫……是不是无趣了些?”
秦源心想,后宫怎么会无趣呢,你这个人好奇怪的说?
每天有的吃有的玩,有的仙气吸收,还有大把美女看,时不时逗逗小宫女,再调戏调戏女上司,以后看来还能常来找你妹玩……
就这,别说换九门提督,换个十八门提督自己都不干。
但终究不能直白地反驳,于是说道,“后宫……只是比不了外边有生趣,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姜应泰微微一笑,立即说道,“那你想不想出去,跟本督一起去见见世面?我跟你说啊,我们禁军现在每月有两天例休,例休时你去哪都没人管,到时候本督御剑带你到处飞,去见识我大成的大好河山。
还有,我禁军如今的薪俸,可高达一月七两……啊不对,你去的话,怎么也得十五两!更重要的是,有本督在,保你平步青云。
你想不想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大丈夫立于天地,当……”
这边,姜应泰正说到高潮呢,却只听亲妹子故意轻咳了一声。
敏妃无奈地看着姜应泰,心道兄长上次三顾茅庐请了个“谋甲”,结果发现是个招摇撞骗之徒,这笑话还没散呢,怎生又把主意打到宫里来了?
招才可以,可现在秦源在宫里是庆王的大棋,后面还有好多事要他做呢,他要是去了禁军,庆王非跳起来不可。
秦源听到这里,心里也毫无波澜。
真的,什么一月休两天,什么月饷银十五两,放在几个月前还行,搁现在那就是——玩呢?
哥们在后宫,饷银动不动就几百几千两,还一月休三十天,就现在跟你们喝茶的功夫,都算是在上班。
至于看什么大好河山……想看的时候,跟清正司说声就是了,随时可以出去。
不过,倒也用不着他拒绝,敏妃就很善解人意地帮他挡了。
“哥,小秦子在宫里另有他用,你先断了这个念想吧。”
“哎,”姜应泰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贼心不死地说道,“那行,等过了这阵再说吧。这阵子宫里缺人,我也知道。”
秦源赶紧点头,“是,但还是多谢大人美意!”
姜应泰又喝了会儿茶,便起身告辞了。
告辞之前,叮嘱秦源,说有空会去看他,让他有事也可去九门提督衙门找他。
秦源自是笑着应允,这裙带关系,他是交定了。
苏秦秦去送姜应泰了,此时园子里只剩下敏妃和秦源二人。
清风徐徐,带来阵阵舒爽的凉意,幽静的园子里,只有竹叶轻轻的摩挲声。
秦源不想走,敏妃也没有送客之意,于是两人便继续品茶。
对敏妃来说,与除父兄以外的男子一起品茶,却是头一遭,毕竟入宫以后,她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着过,仅仅是在入宫第一天受封时,与他匆匆见了一面。
她依稀记得,绍成帝是一个威严如凛的人,看上去大约五十左右。
不过据说他已经七十多了,只是因为修为高深,才显得比实际年轻许多。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印象。
敏妃很知道自己入宫来是做什么的,一是为姜家再添一份保障,二是……入宫当人质。
她倒从来没有因此而埋怨过,毕竟她知道,自己的锦衣玉食是有代价的,姜家能权倾朝野,也是有代价的。
所以她虽然万般才情,也有过很多普通少女的幻想,但终究在入宫的第一天,全部都亲手埋葬了。
却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看到秦源,她又泛起了十五六岁时的心绪。
敏妃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情绪,毕竟她现在是皇妃,既然是皇妃就不再是天真的女孩子,再去想那些,无非是自找没趣。
但她还是忍不住对秦源说道,“小秦子,你教我弹琴可好?”
就……这一次吧?真的很想学会那琴曲!
反正,他也只是太监,并无不端之嫌。
第一百九十一章 秦老师的指导
调教……嗯哼,教学皇妃这种事,秦源当然是很乐意的。
弹琴是一门艺术,身为一名对艺术有坚持、有追求的老艺术家,秦源认为唯有一丝不苟、倾囊相授,才对得起一个艺术家的良心。
当然,“倾囊相授”这种事也得有个过程,毕竟那是皇妃,你不能上去就授,这样人家一点准备都没有,效果就不会太好。
还是得从手把手、一对一的指导做起。
嗯,这话放哪说都没毛病。
苏秦秦点上一炉熏香,然后又端来一盆飘着花瓣的清水,敏妃将修长葱白的手指浸入水中,仔细净手之后用棉巾擦了擦,这才开始抚琴。
焚香净手,大概是弹琴前的一种仪式感。
这个世界很讲究仪式感,比如洞房花烛夜,夫妻之间也有很多仪式——秦源不知道自己他娘的为什么要联想这么多。
秦源的谱子,敏妃终究只听了一次,刚弹了几个音就错了,于是秦源便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放到了正确的琴弦上。
“右手拨此弦”,秦源说着,又握住了她左手的手指,按到另一边,“右手按这边,这样琴音便压住了,听上去更内敛一点。”
敏妃的手指保养得极好,简直如同艺术品一般,温润、光滑、纤长,就连指甲也仿佛上了釉一般,清滑且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或者,她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品,而且是那种高高在上,普通人不敢亵玩的艺术品——这不,秦源也只是以交流艺术的名义,轻触了一下。
敏妃从小到大,除了父兄之外,还从未被其他男子这般触碰过,一时间有些不习惯,甚至手指微微一抖,差点就本能地要抽出来。
但,她很快就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只是教授琴艺而已,心无旁骛就是了,怎生总去想那些无端的东西?
再说,小秦子是太监之身,说到底更近女子一些,又有什么打紧了?
只不过,他的手好暖,听人说太监缺阳气,手都是微凉的,怎生他便不同呢?
怕是以讹传讹吧,女子也缺阳气,也不见得个个都手凉吧?
“娘娘,可以弹了。”
秦源的催促,让敏妃忽然一激灵,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于是赶紧端正了下心态,应了声,“好。”
便按照秦源所说,轻轻弹奏起来。
敏妃想学这首《沧海一声笑》,作为过几日太后九十大寿的贺礼之一。
这谱子有观人生沧海、笑看天下风云的磅礴,符合皇家之气,同时又有细腻温婉的曲调,仿若回味人生百般,也符合老太太的心境。
而那首《难念的经》就太过于激烈了,不适合在那种场合弹奏。
太后如今虽在颐养天年,但在很多事上仍有很重的话语权,所以她这次的寿宴,庆王和誉王都绞尽了脑汁,希望能让她凤颜一悦。
太后偏向谁多一些,谁做事自然就顺畅一些,毕竟老太后只是不想管,想管的话整个后宫还是她说了算,没人能挑战。
因而敏妃学得是极认真的,把自己很好地放在了学生的位置,能得秦源这样的天才指导,她甚至觉得有些幸运。
“娘娘,你又错了。”
秦老师很不客气地再次打断了敏妃。
“啊,有么?”
敏妃抬起头,清澈的明眸投向秦源,却是如同学生看老师一般,满是求知欲,甚至带着一丝“麻烦老师指教”的诚恳。
真是个……漂亮而好学的好学生啊。
本着艺术家的良心,秦源起身走到敏妃身边,耐心地说道,“我再来示范一遍吧,你看好。”
敏妃即刻起身,站到一边,“好,我先瞧着。”
秦源坐下,重新弹奏那曲谱,每每弹到容易出错的地方,便停下来,耐心讲解。
“像这里,你的处理方式不能说错,但出来的音稍微有一点跳了发现没?你看我,这边稍稍压着一点,结尾的时候不是上拨而是下拨,就好多了。”
敏妃站在秦源身旁,一边听着他的讲解,一边微微俯下身来,细看秦源的指法。
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她的肩膀便碰到了秦源的肩膀,一缕青丝也落在了秦源的脸上,伴着一阵苏痒,秦源又闻到一股难以言喻、沁人心脾的馨香。
更要命的是,秦源的视线不需要调整,就正好落在敏妃那粉色镂金凤的锦织裹匈上,且因为她俯身的关系,视线可以直接穿透上沿而入,然后隐约看到一条深而曼妙的线条。
沿线两侧的风景,光华如刚刚剖开的顶级玉石,完美无瑕。
目测,大约为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