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显左手舒展，将孩子从地上低抛出去，落在远处雪堆里头，虽是用力轻柔，可这一惊吓之后，孩子便开始啼哭起来。

萧逊依旧在马上没有动弹，左手控着缰绳，右手在刀鞘上轻轻用指节敲打，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仔细听去，竟是小声唱着西军中流行的小调。

……

那猎户又是拔刀上步，再狠狠搠上一刀！

范显左手回揽，右手急收，将那已是半挂在自己手臂上的妇人举起挡那迅猛的短刀。

谁知那猎户竟是毫不收敛，丝毫不顾夫妻之情，宁可将那妇人的肩头砍下半块也要将范显手臂搠废，赢下这场战斗。

所谓人穷志短，并不是仅仅每日困在那两碗米面中胸无大志，再也不想着云台列像凌烟图形出将入相富贵公侯……而是每日在饥饿寒冷中，终于绝望，痛苦渐渐至于麻木，然后放弃某些底线终于变成人形毫无心肝的走兽。

若不是那妇人率先动弹将要露出破绽，那猎户说不得便要在雪中眼睁睁看着，将自家的孩子白白送将出去。

那婴儿跟着范显未必就不是个好去处。

究竟妇人忍耐不住，是为了孩子，还是那十四文小钱与小半块干硬饼子……到底心下如何也无从知晓。

范显左手急缩，可已来不及闪躲，被短刀划开一道痕迹，破开护臂的皮甲，将肌肉割开一道口子。那瘦弱妇人的肩头却由于范显这一缩，不过小小划伤并无大碍。

范显一身怒吼，右脚如疾驰奔马一般蹴出，军靴印在那妇人腹部顷刻凹陷，右手腰间一探再次握住长刀刀柄！

空中落下几颗牙齿与几滴鲜血，那妇人被踢飞去势不减砸在她丈夫身上，略略减缓了些来势。

那猎户面色狰狞，不过脚微微上抬不肯再做减缓，踩在那妇人身上奋力上步，挥着短刀再次搠下！这一刀之下，范显只得闪避，那出鞘将半的长刀，又不得不收回。

而那妇人倒在地上，惨白而极薄的双唇上有鲜血而非血色。

……

萧逊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依旧丝毫没有上前援手的意思。

范显也没有呼叫不远处的那位平时便吊儿郎当的年轻师父，并不是源于对他的不信任，恰恰是那位什么架势都没有摆开的年轻军卒坐在马上，便给予了他无限的信心。

那婴儿面朝蓝天，哇哇大哭。原本安静平和的小小脸庞已经冻的微红，娇嫩的面庞上已然有鲜红的血丝浮现。

萧逊从那婴儿身上收回目光，简单耸了耸肩，双手抱着后脑勺，叹息摇头。

萧逊抚了抚身下的白马，它站在原地看着和主人似乎差不多年轻的徒弟窘态毕露，站在此处已是有些焦躁。

萧逊理了理白马的鬃毛，俯身轻轻道：

“小白啊小白，别急啊，再等等，主角总是要最后出手的嘛。”

白马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立在原地，偶尔打个响鼻，对主人的自恋言语很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