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传来两人的声音，正是萧逊和那名汉子在攀谈。萧逊披着轻甲，腰间一长一短两柄刀已经佩好，背上的柘木硬弓被擦得油光闪闪，弓弦整齐打个活结束在腰间，正眉飞色舞端着酒碗与那汉子碰碗饮酒。

……

……

“大人可曾听过西军军中一首风传已久的七言歌？”萧逊大笑道。

“自然是听说过的。”

汉子嘬了一口酒道。

“清襄司马章台腰，黄岭箭手安远刀。”

汉子饮下一碗闭上眼继续回忆。

“夜提银枪血漫道，十九回环六盘绕。”

汉子没有继续将后续的歌念完，后半段的歌谣西军中人尽皆知，但除却给新兵传授这首歌时以外，都默契装作这首歌自此终了。

萧逊笑道：“大人好记性，卑职不才，却不知道这其中典故，还请大人给属下长长见识如何？”

那汉子看了一眼天色，笑道：“东西备好了，天色尚早，与萧文书略略分说也无妨。”

“七年前，大军驻扎清襄寨，大军中一位军法司马铁面无情，在清襄寨斩了三个杀良冒功的队正，又斩了四个临阵脱逃的提辖官与三个知情不报的副军法司马，最后被转职调走不知去了何处。这章台的腰且容我最后分说。”那汉子嘿嘿笑了两声。

“黄岭三十九神射手在黄岭为袍泽断后，靠千四百箭矢毙敌千人，最后居然全身而退。”

萧逊再倒上两碗酒，举起酒碗一碰。“如此壮士，应满饮一杯！”

汉子举起酒碗，只示意却未曾喝下。萧逊心知对方是担心军务，轻抿一口也随即放下酒碗。

“那黄岭三十九神射手的将官是一位女中豪杰，一位姓扬的统制对这位女豪杰是心仪已久，听闻她殿后未归后心急如焚。率部众提一杆银枪奔袭，只五十四骑，一人双马，亲领半百之军在日落蹴营，凿穿敌阵，登上黄岭又立即再次冲阵破军，硬生生救了那位女豪杰回来，两人就此订下终身。只是不过明明在黄昏破阵，这歌谣里却道‘夜提银枪’，萧文书可知道何故？”

萧逊面色忠恳，摇摇头。“还请上官赐教则个。”

“萧文书最合我脾气。知知则知知，不知则不知。”那汉子有些微醺，挽着萧逊手臂大笑道：“之前聊起西北处与京北处名酒，只道萧文书博文广识，如今看来也有不到处。”

“只因为那扬统制官单名一个夜字，故而这首歪歌也就唱道‘夜提银枪’，其中以讹传讹，不知道骗了多少不知情的人。”

“再说那安远刀，我却离西北久了，只听闻是边境一座城中，一位文书使得好刀，阵斩了三名银牌郎君，却被队正贪功冒领，只是不知端的。十九回环六盘绕是道那六盘山李氏，被敕封渭河节度留后，经营六盘山水泄不通，而六盘山山势奇峻，山重水复，又有十九连环阻挡堪称天险。”

“那章台腰，倒不是西军军中事务，是西宁州外章台河边一处歌舞之地，其中歌舞卓绝，女子腰肢曼妙，连清平京来的文官经略都赞不绝口，其中一位杜遂青还有‘莫折桥头柳，留看美人腰’的佳句，故而又有说是指章台处杨柳依依，西北居然有江南景色之奇。”

萧逊耐心听完，起身扶刀作揖。

“不敢相瞒上官，此地正是安远城，不才文书正是那支军中歌里的安远刀！”萧逊从腰间取出那白银兽头吞乌木令牌，抬头看着那汉子道。“这军中歌大人知道有所错漏，当年正是我阵斩一名银牌郎君，将功劳送与队正将功补过。”

“如今坦诚相告，并非为了夸耀功绩，只是张队正前秋渡河作战，与敌将交手，胸口中了一锤，有伤在身实难作战！我愿意替队正随大人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