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逊指着那柄看上去最为珠光宝气的长剑。

“这柄剑做工粗粝简直令人发指，剑柄的鼠尾用的精铁被偷工减料，剑柄的手感在尾部轻了一些。但凡真正上阵砍几剑，说不得便要将这剑柄砍的松动掉落。倘若经略相公常用此剑，自然是早就发现了这一点。然而这座刀库之中，却只有两种刀数量最多又最是珍贵，自然是经略相公有意收集这两种宝刀收用。”

小厮听着萧逊的话，上前掂了掂剑柄，果然剑柄处稍轻了一些。说不准究竟是剑柄真轻了一些还是小厮被萧逊忽悠的错觉，然而小厮此刻便极崇拜萧逊，连萧逊是来试刀却悄悄试了长剑的事情也都忘却，又哪里会怀疑此处？

“萧公子，这刀究竟有几种？又有什么讲究？”

灯光忽然摇曳一下，萧逊再随意从之前试过的刀中挑出一柄道：“天下的刀，大抵有三种。”

“第一种刀呢，叫做朝天。所谓朝天，便是将刀身在最前的刀尖加宽加重，譬如外边长杆大刀架子上的偃月刀、象鼻刀、凤嘴刀等，前锐后宽，刀身斜阔，专门为劈砍而制。气势着实非凡雄伟，一刀劈下如同山崩海啸。”

萧逊停滞一下，随即摇摇头道：“只是可惜，朝天刀用料靡费，又极为沉重。在两军列阵之中非膀大腰粗的关西悍卒不能久御。奔袭作战又太过沉重，列阵守卫防御骑兵又不如长枪长矛，实在是……唉。”

小厮若有所思，随即似乎有所得。小厮悄声问道：“门外那些……用的可是朝天刀？”

灯火又是一摇，萧逊有些累了便随手将油灯放在地下，坐在桌上道：“这群女子虽然力道不足，却还算聪明。虽然用的是长杆劈刀的路数，却并没有将刀加宽加厚成那憨大粗鲁的样式。”

“她们所用的，正是第二种刀——太平。”

“所谓太平刀，顾名思义，正是刀身平直，刀尖处急收或者如刀条一般也作平直。”

萧逊摇摇头，笑着道：“厨中菜刀，常常就是那太平刀的样式。横平竖直，毫无乐趣，既不丰满也不瘦削。既有朝天刀的短处，又有第三种刀的短处。可谓是集百家之短。”

这种略带粗俗的双关笑话，小厮自然是没有听懂。萧逊也只不过见刀心喜，仿佛是在沙漠干渴了数日的旅人见到了清泉，耕作了一日的农夫看见孩子送到田埂的大葱卷烙饼，又或者如同边境戍守的军卒看见美艳……总而言之，饥渴至极，有感而发。

萧逊无奈摇头苦笑两声，此刻却没有了玩笑的心思，只是凄然笑道：“太平，太平……哈哈，太平……”

萧逊正准备接着向小厮讲述那第三种刀时，却忽然眉头一皱，左手一撑从桌上滑下，左右手分别在架上一探，两柄长刀便落入手中。

小厮被吓的向门后一缩，看着莫名暴起的萧逊不知所措。

萧逊却没有心思向小厮解释什么。

一阵缓而极稳的脚步响起，刀房中部的黑暗中，一只较小的军靴从暗处踏出，落在小窗中的一束天光里。

萧逊左手反手握黑铁朝天大刀，架在身前防备暗器，右手正握拖着龙纹太平长刀随时准备出手。

终于，另一只靴子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