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望舒欣慰的看向越发坚强起来的何以雅,“阿嫂,我听阿耶说,当初你和阿兄之所以去紫金山,是为了求子?”
何以雅闻言脸色微红,望舒毕竟是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很多话对着她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可见她此刻神色坦荡,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那为何非要去紫金山呢?金陵城里的寺院很多,香火旺盛、许愿灵验的也有好些个。阿嫂为何偏偏选中了那里?”望舒继续追问,“紫金山离金陵城的距离也不算近呢。”
“那是因为我听说紫金山上有座观音庙,一向以求子灵验着称。据说好些个怀不上孩子的去了紫金山观音庙,最后都一举得子呢!”何以雅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望舒挑了挑眉:“听说?阿嫂是听何人所说?”
“阿南啊。”何以雅笑了笑,“我和你阿兄成婚以来,一直也没能有个孩子,虽然你阿兄并没有说什么,可我心中却很是着急。阿南看出了我的心事,就帮我找了不少偏方,可奈何都没有什么成效。后来有一天,她特别高兴的跑来和我说,她在市坊打听到紫金山上的那座观音庙,求子特别灵验。说是东市的那家古董铺子的东家,就是多年无子,后来就是去了一趟观音庙,没多久妻子就怀了身孕,一年后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呢!”
望舒心中了然,果然如此。
看望舒的神情,何以雅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忙问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可是有什么不妥?莫非是那观音庙有问题?还是那山上有歹人?”
望舒强自笑了笑,安抚道:“没事,我就是好奇阿嫂为何选中了那里而已。金陵城郊外也有其他的山,观音庙也不少,怎么算,紫金山上的观音庙都不是最近的那一个,所以就有些奇怪罢了。”
何以雅忽然也变得难过了起来:“是啊,我为何偏偏要去那里呢!若非如此,弘茂也不会……”念及此,何以雅的面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望舒,颤抖着抓住了望舒的手,越握越紧,“不会的!不会是她!绝对不会!她也是一片好心,是为了我。永嘉,你去查查东市的古董铺子吧,或者……或者是有心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这才……对!一定是这样!又或许这就是一场意外!”
“阿嫂!”望舒回握住何以雅,“你冷静一下!我没别的意思,就像我说的,我只是好奇罢了。你别多想。”
何以雅在望舒的注视下渐渐平静了下来,只不过看向望舒的目光中还有些许的不安。
“阿嫂,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不管是再周密的计划,也总会有迹可查。阿兄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阿嫂也不愿意阿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对不对?”
何以雅点了点头:“是。我不愿意。”过了片刻后,何以雅的神情也坚定了下来,紧握住望舒的手说,“永嘉,你查吧。我相信你,也相信阿南。但我更希望,弘茂的事情能真相大白,他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望舒笑着点了点头:“阿嫂,我今日问你的事,你能先保密吗?”
何以雅笑了:“你放心,我知道厉害。我既然说了相信你们,就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听到何以雅的回答,望舒心中松了口气,如此也好,就让她暂时先抱着这样的心情吧。而且,她心中的那一丝怀疑也会在无人时被慢慢放大,这样一来,等结果出来的那日,她也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如此平静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望舒在心中叹了口气。
过了仲冬,李璟一道圣旨,招燕王李弘冀回京述职。
看着连续几日阴沉沉的天际,望舒明白,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燕王的马车前脚进了城,后脚一道圣旨又送进了荣王府,招荣王妃何以雅,并孺人何以南即刻进宫面圣。
“永嘉,阿耶怎么会忽然让我和阿南进宫?”一边穿戴着进宫时需要的翟服,一边透过镜子看向望舒。
望舒安抚的冲她笑了笑:“我这些日子一直和阿嫂在一起,怎知阿耶是如何想的呢?也许就是听说阿嫂如今身子好了,想着叫进宫好当面训斥一番呢!谁让阿嫂以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需要我亲自来安慰呢?”
听见望舒调皮的话,何以雅好笑的白了她一眼,不过如此一来,心中也没那么紧张了,待婢女将头饰和服饰都收拾妥当,这才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朝望舒走了过来,牵起她的手说:“走吧。”
出了府门,就看见早已等候在马车旁的何以南。何以南不是正妻,没有品阶,自然不用穿翟衣。何以雅看向她一身素雅的装扮,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她微笑的样子,也笑着点了点头:“阿南,你和我一辆车吧。”
望舒将何以雅的手递给了何以南,也冲她笑着点了点头,这才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香雪和严端仪对视了一眼,严端仪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坐在了何家姊妹的马车上。
一行人朝着皇宫的方向慢慢驶去。
进了宫后,又换了轿子,却没有像以往一般直接朝后宫行进,而是直直的往前,停在了昪元殿的门前。
望舒下了轿子,看着一脸惊愕的何家姊妹,笑着上前,手却伸向了昪元殿:“既然阿耶如此安排了,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进去吧。”
“可是……”何以雅一脸的疑惑,“不应该去寿昌殿吗?我们怎么能来前朝呢?”
望舒笑了笑:“这里也不算是前朝了,又不是勤政殿,不过是阿耶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罢了。后面的雍和殿可是我和阿兄以前总来的地方呢!”
何以雅还有些犹豫,可既然内侍们将她们带到了这里,就说明是圣人的意思,她虽觉得不妥,可也没办法,只能扶着严端仪的手臂,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望舒笑着看向何以南,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逝的犹疑和畏惧。不过,那丝情绪很快就被她掩饰了下去了,换上一脸的温婉笑容,跟着何以雅的步伐,一起走进了殿中。
望舒笑了笑,紧跟着进了殿。
殿中并不是只有李璟,还有李弘冀、萧俨和程喻。
进了殿的何以雅和何以南此时的面色都有些难看,但原因又各不相同。对于何以雅来说,她们是女眷,是陛下的儿媳,又刚刚丧夫,怎能如此不加遮掩的就在这前朝与大伯兄和外臣见面呢?这毕竟于礼不和啊!而对于何以南来说,心情就不是如此了,脸上不自觉的就泛起几丝青白之色。
只有望舒还是面色如常,旁若无人的走到殿中,向李璟行了礼。
见此,何以雅和何以南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一起行礼。
李璟冲着望舒和何以雅抬了手:“永嘉和息妇起来吧。”
何以雅闻言有些惊诧的抬起头,在李璟严肃的目光下又迅速低下头,余光看了眼身侧还跪着的何以南,面色渐渐沉了下去,藏在宽大袖子中的双手也紧紧绞在一起,似是只有如此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这几日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那个可怕念头,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浮现了出来。
“萧卿,你开始吧。”李璟将目光从何家姊妹身上移开,掠过了中间的李弘冀,直接对着萧俨沉声说道。
萧俨躬身应是,这才转身正对着李弘冀和何家姊妹说道:“燕王、荣王妃、何孺人,今日将几位召集于此,是因为荣王之死,尚有些疑点需要诸位解惑。”
何以雅紧蹙着双眉点了点头。何以南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却也福了福身,以示知晓之意。
唯有李弘冀疑惑的看了眼上方的李璟,又皱眉看了眼身旁的望舒,转身对萧俨冷笑一声:“萧公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二弟死时,我又不在京中,有什么问题是必须问我的?”
萧俨自然是听出了李弘冀话中的不满意味,可萧俨是谁啊,哪怕是面对李璟都是丝毫没有惧怕的,此刻更是淡淡一笑,躬身冲着李弘冀行了一礼,话语间却毫无惧色:“燕王此言差矣,萧某既然如此说,自然是有萧某的道理。若是燕王心中无惧无愧,又怕什么询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