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了一阵,植被开始凋零,编绳也退入虚空,全部幻象消散一空,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柳月初沉沉的喘着气,心头一片惊骇,方才那异象——那虚空生血水,血水中生植被的异象,平和中又带着抹不去的血腥与邪异,实在是叫人惊骇,好在不是为自己而来。
柳月初看向怀中搂着的那婴儿,辨认了下,是个女婴。
——
寅时末,卯时初,第一遍鸡叫。
天光开始放亮,鸡圈里的鸡开始打鸣,刘二根随着鸡鸣声起床,被起床动静吵醒的柳月初也跟着爬起来。
他有些头昏脑涨,思绪滞缓,像是一夜都没睡好。
隐约间好像做了个梦,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境的内容,柳月初疑惑的晃了晃脑袋,整理思绪,不再探究那个想不起来的梦境。
在洗漱完毕之后,刘二根打开了义庄的大门。
外面起着朦朦的薄雾,张口呼吸时能感受到湿润的雾气。
不多时,四户人家陆续拉着架子车到来,他们都是来送先人去超度火化的,其中等待时间最长的那家等了七八天才等齐人数。
四户人家到了之后并没有哭哭啼啼的,都沉默安静的站着,等候着刘二根的吩咐。
可能是等待的这些日子略微冲淡了他们的悲伤,也可能是因为对于他们而言,亲人的离世反而是种解脱,所以这些亲眷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悲伤消沉的感觉。
刘二根打开棺材让亲属们检查尸身的完好与整齐,并揭去额头上的停尸符,让他们瞻仰遗容,然后和亲属们一起将尸体抬出棺材,放到门外停好的推车上。
柳月初看到这四具尸体分别是两位寿终正寝的干瘦老人,一个骨瘦如柴的病鬼,还有一个就是那具溺死的怀孕女尸。
轮到那具女尸时,棺材盖一打开,众人都有些吃惊:
棺材的内壁上挂满了水珠,就像回南天时的墙壁,一滴滴水珠正不停沿着棺材壁滑落,而女尸的衣衫却整洁干燥,并没有被水浸湿的现象。打开的棺材里往外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那是阴寒之气外露的表现。女尸额头上贴着的停尸符被水浸透了,朱砂画就的符文有些晕开,变得模糊不清。
刘二根看到眼前的情况有些后怕,上前揭下了那张符箓,认真检查了几遍,确定是刚晕开不久,心道幸好幸好,要是再等些日子,怕是刚入夜这停尸符就要被晕开,到时候失去了镇压,这女尸才是真的要揭棺而起了。
没有了符箓的遮盖,柳月初也看到了女尸的恐怖面容,她整个人透出一股灰白之色,像是被水泡久了的肉类。
露出来的皮肤处长满了尸斑,整具尸体都不正常的发胀,闭合的眼皮微微鼓起,被撑开了一条缝隙,两颗浑浊无光的眼珠似乎正透过那两道缝隙对着众人观瞧。
嘴巴也略微张开,好像口腔内的空间不够,因此发白肿胀的舌头也伸出来了一截。两条胳膊平放在身体两侧,两手的手指僵硬而扭曲,呈现抓握的手势,可以想见,她在落入水中时曾经努力的自救,可惜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抓握,最终溺死在了水里。
最为引人注意的还是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看得出来月份已经很大了,只是孕育着生命的地方如今已经毫无生机,内里的婴儿早已和母体一样死亡多时了。
柳月初莫名感到有些阴冷,仿佛三伏天突然进入冰窖,他缩了缩脖子,内心泛起细密的不安,后背有些酥麻,好似微弱的电流电击的感觉。
他忍不住抬起头四处看了一眼,目光扫过屋顶房梁,上方的阴影角落空无一物,只挂着沾满灰尘的破败蜘蛛网。
他收回目光,想到刘二根之前说她是去河边洗衣服时溺死的,柳月初不禁看了一眼她的两位亲属。
一老一年轻,那是一对母子,也是这具女尸的婆婆与男人。
此时二人见到女尸的恐怖面容,男人沉默着,妇人则有些害怕,不敢多瞧。
那年过半百的妇人退开几步,略微远离棺材一些后,见男人依旧默不作声,身材精瘦面相刻薄的老妇人忍不住开口道:
“这背时倒灶的贱人,死了也不让人省心,弄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接着语气又一变,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悲痛与惋惜:
“可怜我那尚未出世的大孙子,投到这福薄短命的贱人肚子里,被你的死鬼娘亲连累……”
说着抹了抹眼角零星挤出的泪花。
在场的各位无人在意她的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