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过来时，这条鲤鱼已经居于瀑布中央，在这之前的努力李药成是完全没有见证的。而今他是亲眼看着它是如何躲避着顺着水流冲下来的碎石和枝桠，如何克服水流的冲击，坚定不移地往上方游去。

那是何等的勇气？

之前这般景象只从父亲的口中听到，对于其中的坚持和勇气，李药成不过是一知半解。如今亲眼见了，他才深刻地领悟到了。渐渐地，他仿佛从那条鲤鱼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勇气，那条鲤鱼有敢于面对这汹涌瀑布的勇气，而他的父亲有敢于面对这南山瘴毒的勇气；

坚持，那条鲤鱼日复一日地重复着逆流而上的举动，而他的父亲在对付瘴毒和恶疾上坚持了六年，直至死亡；

孤独，那条鲤鱼的周围并没有其他鲤鱼，甚至是活物，在瀑布之下，鲜少有鱼类生存，而他的父亲，这六年来，偌大的南山之上只他一人，没有同行者，反倒是在他去世后，静谧的南山才变得热闹起来。

孩子的情感总是无厘头的，当他发现那条鲤鱼与他的父亲有共通点后，他便不由自主地在意起那条鲤鱼，心里暗戳戳地为鲤鱼鼓气，见鲤鱼马上要遭遇危险，也会忍不住为它捏一把汗。

丧礼很快便举办完成了，没有一个人留意到角落里的李药成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们只知道之后的每天，李药成变得和他父亲一样，早出晚归，不时还会给他们补充一些消耗的药材。

当李药成第一次独自上山归来时，乡亲都在劝阻他，担心他会步他父亲的后尘。但是因为他始终坚持，且他如今是独自在家中睡，早上趁众人还未发现便偷摸爬上了南山，逮也逮不住，干脆便不再多言了。

李药成上山后第一件事便是排查南山上的草药，父亲的《南药录》已经把草药的性味功效和炮制方法写得很详尽了，但这些草药的归经以及他们之间的配伍用量还没有记载。

除此之外，因为从前都是李志才负责采药，虽然他采回来后都会教李药成辨认，但乡民们都只是按照李志才晒干炮制好后的草药进行标记，并不会分辨新鲜的草药。

尽管这给乡民们提供了不少便利，但为了避免大伙误食到有毒的草药，也为了后人查阅方便，李药成还打算将每一样草药的性状和鉴别方法都给记录下来。

即使李志才已经将范围压缩了许多，李药成只需要找到对应的草药进行实验与记录即可，但这工程量依旧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李药成每日早晨草草吃点食物，而后一整个早上都游走在南山之中，到了午时便来到父亲的坟前，靠着牌位后面的土垛，边自言自语地扯着日常边啃着大婶前夜烧好的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