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赶紧召来郎中令石建,让他再次审理廷辩的事。
郎中令,是“内朝”的一种职位,皇帝左右亲近的高级官职。原来只负责守卫宫殿门户,逐渐地它的下属和执掌权限大大扩充,有负责议论的大夫,接受群臣奏事的谒者,供奉宫廷的诸郎,当然还有掌管宿卫警备的期门禁卫军。
内朝,当时称为“加官”。是武帝从民间直接拔擢地位低微的儒学之士作为侍从,是支持着汉武帝改革的智囊团。他们不是朝廷的正式官员,也没有固定的官职,可以理解为皇帝的“超级门客”。
他们来自民间,了解民情,对社会的弊端也比较了解;同时他们学识渊博,思想开明,积极进取,支持汉武帝加强中央集权。这一批人成为心腹,汉武帝常常同他们预先商量朝中大事,征询他们的意见。他们直接对皇帝负责,有时根据武帝的旨意,在朝廷上与大臣辩论,诘责朝臣,驳得朝廷大臣哑口无言。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与朝廷正式职官系统不同的内朝官系统。利用内朝与外朝对峙,并分夺外朝权力,这是汉武帝削弱相权的重要的权术。到后来外朝大臣中为皇帝所信任者,也以加戴“侍中”名号在内朝预闻政事,成为内朝官为荣。
石建,为人谨慎,大庭广众间,很少发话,但真有需要,他会在屏退左右后向皇帝痛切地说明,所以武帝知道他忠实可靠。
现在他得到授意,是要判灌夫违抗诏令。
只是这样去做,终究有失公允,难免有人出来说话。别人倒还好说,只怕那汲黯一个人。
汲黯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就直来直去。从刚开始的谒者,不久升了中大夫,到后来出任东海太守,治理一方。有一回他生了病,卧床了很久,但是东海郡居然照样非常安定。武帝听闻他的声名,就征召为主爵都尉,负责诸侯国各王及其子孙封爵夺爵等等事宜。
田蚡当丞相相,威赫无比,其他官员看见田蚡的车子都赶紧鞠躬,汲黯却不屑巴结,就是见面也就拱拱手,田蚡也拿他没办法。
武帝曾经谈论治理国家的大道理,说自己的目标是成为尧舜,汲黯竟然直言不讳:“陛下心里那么多私欲,表面上施行仁义,怎么能真正仿效唐尧虞舜!”一句话噎的武帝变色退朝,跟身边的人说道:"汲黯真一个傻帽!"
更好玩的是,其他朝臣看到武帝突然就退了朝,都说汲黯粗暴无礼,没想到汲黯大声说道:"天子任命了公卿,难道是叫他来拍马屁么?当人臣子的,既然拿着皇上给的俸禄,就应该想着替皇帝尽点忠心,若只是爱惜自己和家人,那就要祸害朝廷了!"说完平静镇定地离开。
这样的汲黯,让武帝又敬又怕,他可以蹲在厕所里跟卫青谈公事,却不敢不带好帽子见汲黯。有这么一个“又臭又硬”的石头在,要处理灌夫难免他不多嘴多舌。特别汲黯朝议还提过质疑,必须先不让他乱说话,所以……先把他调离吧。
石德想起,因为文帝景帝的一些特别恩准,结果老百姓很多人私铸钱币,对国家经济影响恶劣,这里面楚地尤其严重。汉武帝认为淮阳郡是通往楚地的交通要道,那就征召汲黯任他为淮阳郡太守。
没想到汲黯拜伏在地上说道:“我常这病那病的,体力难以胜任太守职位的烦劳。我就希望当个小小的中郎,出入宫禁之门,为您纠正过失,补救缺漏。这就是我的愿望。”不接圣旨,也不接官印,武帝差点要跟他翻脸,他才领命。
汲黯哭着对汉武帝说:“我是要被弃置在外郡,死后尸骨随便被扔到水沟山间,呜呜呜,只怕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汉武帝说:“是你看不上淮阳郡太守这个职位吗?过些时候我会召你回来的。只因淮阳地方官民关系紧张,我现在只好借助你的威望——说不定你还是躺在家中,就能治理好吧。”
话都说成这样,汲黯只得黯然赴任。
刘彻再细想,对灌夫表示同情的还有个郑当时,这人人缘好,一般不明确表示自己的是非主张,今天都说了话,难说就不会多生枝节。
刘彻想起廷辩时提到治理河水,恰好前些日子黄河又溃堤了。那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命令郑当时前往堵塞决口,解决水患呢?
所以田蚡以丞相职,调任郑当时视察黄河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