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城内,长安的古街深处。
一辆略显沧桑的马车缓缓驶向繁华的华阳街,车辕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朴素的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他的面容透出一股不凡的华贵气质。
尽管他的衣衫上布满了补丁,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权贵抄家的风云,令人一瞥之下便知,这位绝非易于对付之辈。
华阳街上每日来往的贵族士商络绎不绝,因此,即便有人意图探听风声,亦难以觅得下手之处。
然而,谈及近事,不容忽视的是,不久前发生了一桩震惊朝野的大事,三朝元老柳元丞不幸卷入党争,终被罢了相位。
其子柳盛亦随母返乡,远离上京,一连数月未见归来。
实则此事细究之下,未必堪称重大,毕竟他们并无官职在身,即便长居上京,也未必能畅快无忧。
反而不如早日返回故土,致力于家族发展,以赡养家中老少,亦是不错的选择。
偏偏就在这对母子离京之际,柳盛和一举成为文武状元,如今看来,这情形多半便是如此。
未知柳盛和将遭受皇帝何种处置,令人忧虑。他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紧张,亦或是其他缘由,柳盛和的胸中总是闷闷不乐。
街旁行人的窃窃私语,每一句都清晰入耳,他却无法对这些话语作出辩驳。手中的汤婆子逐渐失去了温度,恰似他此刻的境遇,一片凄凉。
柳府如今已陷入人去楼空、茶凉客散的凄凉之境,境遇可谓是艰难凄苦。
柳盛和每当想起离别之际父亲那深邃而复杂的目光,便深知,自己未来的仕途必将荆棘遍布,不容乐观。
如今,他最大的愿望,不过就是希望能蒙陛下赐予一个清闲的职位,好让彼此都有个台阶下,以免局势恶化至剑拔弩张、难以收拾,对方可是当朝天子。
若要细究,自己显然不会得到什么便宜。
那马夫一路行来,也一路倾听。
实际上,这条路自己已踏过无数次,然而此刻却感到异常陌生。总想逃离,或许这正是最大的不同。
“少爷,我们很快便抵达目的地了。”
马夫忽然回头说了这么一句,算是稳住了心神。
或许他也在揣测,自家少爷听闻这些百姓的非议,内心定然不是滋味。
毕竟当年离去时是何等决绝,如今却成了他乡之客,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但又无可奈何。
“无妨,你只需将车停至门前便可。”
柳盛和强颜欢笑,淡然回应了这么一句。
马夫听后,本想劝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府上公子此刻显然是陷入了痛苦之中,毕竟,换了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内心都难以平静。
令人费解的是,皇上竟然没有经过详查便撤销了老爷的官职,这不禁让人猜测,是否朝中有人暗中与老爷为敌。
念头至此,马夫的目光霎时坚定,内心已然确信,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否则,单凭老爷跟龙相伴的功勋,确保柳府百年荣华富贵是绰绰有余的。
马夫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事情都已豁然开朗,接下来只需静待事态自然发展。
他家少爷智慧过人,自己能思及此,少爷定然也能洞察一二。
待到少爷在京城站稳脚跟,谋得一番官职。
生活颇为宜人,完全可以考虑将老父和母亲再次接至上京享受天伦之乐。
这番话语,皆是马夫一时的臆测,因而并未及时向柳盛和吐露心迹。
在这人声鼎沸、众目睽睽之地,若是有心之人听去,恐怕届时不仅难以翻身,旧案重提,新旧账目交织,多半难逃一劫。
尽管至今他仍不得而知,家中的老父亲究竟何因遭受罢黜。
‘气节,为人必须坚守气节,否则如何在尘世间站稳脚跟。盛儿,你可知道父亲我为何甘愿招惹是非。’
‘我柳氏子孙,出身于书卷之家,却也敢于涉猎刀光剑影的险境,只是这其中的艰辛,世人未曾窥见。’
‘柳相,别来可安好?’
‘生死有命,轮回有序,我柳元丞自能辨识。’
‘恐怕旅途艰辛,众多游子愿与父辈及乡亲共度时光。’
‘那在下便恭送大人,踏上坦途,一路歌声飞扬。’
‘临危不惧仍顽强,难怪圣上曾言,阁下堪称狡黠之伪善者。既是此番情形,哼,下官便不再故弄玄虚了。’
‘在此之前,大庆尚无一人遭受化为人蛹的惨状,既然机缘巧合,便让柳相成为此一悲剧的开端。’
‘柳公子,难道您会感到畏惧吗?’
‘告知叔叔,你究竟感到畏惧还是无畏。’
‘此柳氏家族颇为风趣,若非皇帝那边催促甚急,还真想在此地多逗留片刻,全体撤离。’
‘盛儿,盛儿……’
终庄连声呼唤,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少爷,少爷?”
几度呼唤之后,柳盛和方才从迷离的梦境中抽身而出,他感到一阵迷惘,仿佛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已模糊不清。
他的头脑还在混沌之中徘徊,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要表述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心中暗问自己,似乎那句话已经随风飘散,无迹可寻。
“少爷,我们已抵达。”
终庄并未多言,仅是微微向门边靠拢,仿佛刚刚才开口般。
柳盛和这才恍悟,这竟是他首次面见当今圣上。
唉,幸亏有终庄这位老练的家仆相伴,否则他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抚了抚衣襟,稳步向下方走去。
目光凝视着不远处那座巍峨的拱门,柳盛和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恍若梦境的错觉。
直至终庄轻柔地推了他一把,从他手中接过了暖意融融的汤婆子,方才将他唤醒,重归现实。
他步履坚定地向宫殿大门迈进,才走出几步,便瞧见宫门外早已等候的太监总管。
“哎,柳状元大驾光临,咱们终于将您盼来了,圣上正等着您的到来呢。”
他的声线尖锐,仿佛喉间藏着一缕细不可闻的柔情,然而他的容貌却是严谨肃穆,不带丝毫的女性婉约。
柳盛和对他颇为熟悉,因为早在柳元丞未倒之前,先皇便暗中将这位亲信安插于当朝皇帝的身边。
两人虽未见面,但素日的交流皆以信件维系,他便是那传递秘密的使者。
现今,唉,角色的转换真是无常。
柳盛和含笑上前迎接,行至距离宫门大约四步的距离时,方才止步,两人恰好并肩而立。
显而易见,柳盛和所走的路程更远,但他深信这一路并非徒劳。
姚荣定能成为他未来的一张护身符,只需紧握不放。
实际上并无什么大碍,他自幼便陪伴在皇帝的身边。
他轻声道:“有劳姚公公了。”
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把金光闪闪的瓜子递向姚荣,“公公劳苦功高,区区薄礼,望公公笑而纳之。”
姚荣一见,面上露出几分腼腆,一瞬间脸上泛起红晕,随即带着笑容假意推让,“哎~哪里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