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你觉得人活着就必须要实现价值才算活着嘛?”孙逢阳开始引导。
陈忠强觉得反正自己也没多久好活了,既然这个老头子想跟自己聊天,那就陪他聊会儿吧:“那当然啦,军人就是需要保家卫国,厨师就要做好饭,理发师就是要剪好头发,实现自己的价值那才不算白活着。”
孙逢阳立马插入话题:“那你觉得人形太岁的价值是什么呢?”
陈忠强脖子收了收,有点紧张:“人形太岁的价值就应该是让她身上可以免疫太岁细胞的能力分享给整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也就是被研究。”孙逢阳补充。
“对,就是被研究。”陈忠强听到补充之后有了一些底气。
“那你的价值呢?”孙逢阳话锋再转,把话题再次引导到陈忠强身上。
陈忠强立马挺起胸膛:“我作为一个独立命名者,我的价值自然是保护民众,消灭太岁。”
“可是独立命名者不应该保护人形太岁嘛?至少也要把人形太岁送到官方吧?”孙逢阳说的,就是李楠木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而陈忠强刚挺起来的胸膛,却被这句话打弯了,孙逢阳深邃的眼窝中的两点精光像是测谎仪上闪烁的红色提示灯。
“就剩一年了,还想骗嘛?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想去哪里去哪里,想玩什么玩什么,反正只有一年好活了,还在意什么价值不价值的。”孙逢阳站起身,背对着陈忠强。
他在赌,他查阅了关于陈忠强的资料,结果显示,陈忠强应该是第一个发现人形太岁的人,不然他一个卒业城的人,不会一直徘徊在福凌矿苑附近的。
可是作为第一个发现人形太岁的人,却选择了一直隐瞒,而且陈忠强还接触过掌控科技公司。
掌控科技公司的实力自然不必多说,就算当下局势,官方并没有做出太多贡献,导致许多人不太相信官方,但是一个普通的独立命名者在有其他出路的情况下居然不去及时反馈,足以证明他有私心。
孙逢阳现在要做的,就是充分利用这份私心。
经过简单的交流,孙逢阳已经大概知道陈忠强的人格形成。
这是一个有信仰,正义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有私心,不甘的人。
死亡并不能让他的信仰崩塌,所以他还是想实现自己的价值,正义让他想要强大起来,对抗灾难,私心让他隐忍,即使面对死亡也可以利用自己正义的伪装来好好的隐藏起来,最后的不甘,则是孙逢阳唯一能够利用的一点。
孙逢阳在心里喃喃:“这样的人,可不多得啊!”
陈忠强躺在床上,像是退潮之后干在岩石上的海带,萎靡。
他最讨厌的就是和这样的人讲话,他自己顶多算是有点小聪明,碰到真正有城府的人,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病房里的空气渐渐变冷,像是退潮之后荒凉的海岸,静静的等待着黑暗吞噬。
孙逢阳的光头却照亮这里:“你应该不想这么快结束太岁灾难吧?毕竟灾难结束之后,战士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陈忠强不想搭话:“哪有人不想结束灾难的,你在说什么胡话啊?”
孙逢阳丢下一张卡片:“随你喽,这是这里的门禁卡,你想出去走走就出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背面有我的电话,如果把人形太岁带回来,说不定我可以延迟你的死亡时间,谁知道呢?”
说完这句话,孙逢阳离开了房间,而那张黑色的卡片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四都会口,这里曾经是海外三角洲最繁忙的城市,位居海外三角洲正中间的位置,不管到达那个城市都非常便捷。
因此,灾难爆发之前这里人来人往,高楼像是冒尖的豆芽一样疯狂生长,四通八达的道路上永远都是流水一样的人群车队,这里拥有最大的商业广场,其他两洲的商品会第一时间来到这里,这里也拥有最宽阔的道路,以便人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传播商品,这里可以买到全世界任何商品。
同时这里也拥有各式各样的酒店,让来往的商人也好,投资方也罢,不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在这里见识到新的东西。
越是繁忙的城市灾难爆发的时候就越是严重,仅仅两周,这里就从最繁忙的城市变成最安静的城市。
原本用来招待贵客饭店桌子上落上一层灰尘,这些需要人打理才能看上去精致的东西在失去人之后,也失去了它们的光泽。藤蔓爬上道路,在向世界展示它的生命力,这些曾经为了美观而被修剪的生命在失去人类之后获得了全新的自由。
街道两边,门牌上肆意泼洒的血迹和点缀在旁边黄绿色的液体像是在诉说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反抗,超市里散落的商品和凌乱的货架似乎也在时间的流失中被人遗忘。
时不时从路边窜出来一只野生动物,机灵的眼睛观察着四周,虽然没有太多人类的威胁,但是它们想要活着也不容易。
它们熟练的跑到超市,用敏锐的嗅觉寻找那些被时间遗忘的东西果腹。
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走在路上,回忆着曾经站在这里的时候,她拉着姐姐的手怯生生的看着一辆辆急驰而过的车子。
看着玻璃后面那些人体模特身上闪闪发光的衣服,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渴望,那个时候的她发誓,一定要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
而现在,同样的玻璃后面摆着同样的人体模特,只不过这些人体模特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她身上的华丽。
曾经让她害怕的车流不见了,喧闹的喇叭声也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看到她就迅速跑来的动物,不知道是野猫还是野狗。
穿过街道,她来到一个拱桥下面,拱桥的两侧被各种各样的垃圾堵满,各式各样的铁皮被粗暴的焊接在一起,看上去有种狂野感。
而铁皮的中间,一个小小的单人门上满是锈迹,女人轻轻敲响了门,上面一个抽拉孔中立马出现了一双眼睛:“谁?”
“姜繁。”女人往后退了几步,确定对方可以看到自己的全身。
那双眼睛在她傲人的身材上狠狠的剜了两下,随后打开门:“进来吧!”
高跟鞋发出噔噔的响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伸出头,左右看了看,随后用关门的声音把高跟鞋藏了起来。
拱桥后面是干枯的河床,正中间还有一条奄奄一息的水沟缓缓的流动着,似乎随时都要死去一样,里面漂浮着各式各样的生活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