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是嫁了,但程雪以何保贵的麻风病遗传为由,提出等他的病好点了再要孩子。
还拿出报纸作为佐证,说现在医学发展得很快,已经可以根治了。
结婚的时候,家里还把户口本莫名其妙地弄丢了,也没登记。
更没有按当地风俗收取何家的“养钱”。
养钱,是倒淌河当地人对彩礼的一种别称,有不让父母白忙活的意思。
但有一点,半袋小米子必须得上打租!
家里不来信告知“小米已收到”,坚决不肯穿上那件红棉袄……
何家都是些什么人,程雪的这点小心思还能看不透?
不要孩子,不登记,走的时候手脚干净,说走就走;
只要粮不收钱,走的时候就没有任何经济和心理上的负担。
但是,这点小事能难得住何家老小吗?
有人很不礼貌地背后揣测:“人家老何家哥六个呢,办这点事儿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四个人帮何宝贵按手按脚,还能剩下一个端灯的呢……”
总之,不管用了什么手段,从此后程雪凄厉的惨叫声,成了邻里们每晚的噩梦。
等调令终于到来的时候,程雪已经有了身孕。
何家一边逼着程雪去登记,一边加强管束,不让她出门。
他们想,只要领了证,孩子再顺利出生,程雪想走都难了。
最不好的结果,也能给何保贵留下一儿半女的,说起来他这一股也不算绝户。
但是,显然他们小看了心意已决的程雪。
虽然被哥六个轮班看着,硬是让她找到了打胎的偏方。
何家人当时还很奇怪,平时也没看出这媳妇怎么喜欢花,为什么采了一大堆爬山虎(牵牛花)种子呢?
问,她就说是明年要种一院子的爬山虎。
何保贵为了讨好媳妇,还亲自拿一只手费力地去收集,然后乐颠颠地送给她。
等何家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两碗“黑白二丑”下肚,程雪疼得满脸大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可她硬是挺着强烈的腹痛,不顾大小便失禁的窘态,连蹦带跳地把四个多月的孩子给折腾掉了。
事情就是当着何保贵的面发生的,捧起地上巴掌大的小肉团,何保贵当场就昏死在地上的雨水和血水中。
程雪被陆海等八个社员轮流抬往县医院抢救时,大雨滂沱,雷电交加。
那晚的场景,一直在陆海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门板上的程雪,面色苍白,气息奄奄。
孟大夫,扛着烧火棍举着点滴瓶跟在一边。
他不时扒开程雪的眼皮,拿小手电照一下,摸一下脉搏,然后怒骂几句,甚至一脚踹过过来,让大家快跑两步。
虽然前岳父的一只手没离开过程雪的额头、胸口、脉搏,但陆海却觉得,那是他离“色”最远、离“神”最近的一次。
他眼神里的惊恐背后,深藏着一条年轻的生命......
事情是在1977年发生的,但陆海一直觉得,那一晚留在身上的腥臭味一直都在。
直到青年点倒塌的那天,才算散去……
事后,程雪出院了,但不肯再回何家,住进了青年点,准备要回家了。
何继贞想硬把人扣下,被何本玉给劝住了。
姜是老的辣,他预感到再闹下去要出大事。
一个刚烈女子的所作所为,让何本玉感到了恐慌。
事情不走出松江省,一切都好办。
他相信自己的实力,总能想办法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