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传东奇怪地问道：“大老卢，请假干啥去呀？”

“老家来亲戚了，我去县城接一趟。”

朱传东点了点头，痛快地答应了。

十多年没请过假的人，通情达理的都应该问一句“一天够吗？不够再给你两天”……

陆海奇怪地瞄了大老卢一眼，突然心头一动。

老家来亲戚了？

这是到时间了，家里人来接你回家了吧？

这个奇怪的老头儿，怎么他的时间线和我有那么多的吻合之处？

在六队干得好好的，连自己的埋骨地都选好了，就在山根底下那块不长草的地方。

人们虽然笑话他不懂风水，选了块不毛之地。

但大家也都觉得，大老卢这辈子，就算是交给倒淌河了。

可是，就是这么个连埋哪儿都想好的人，却突然间凭空消失了。

而且，他消失的时间点，正好是我最不堪的时候。

我从燕京还没回来，他就走了。

也许，只是巧合吧……

心头疑惑，陆海微笑说道：“卢大爷，我明天也去县里，咱们搭个伴儿吧。”

大老卢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走不到一块去，我现在就得动身……”

接着，大老卢又指了指赵连升：“喂马的事儿我托付给他二大爷了，让家财帮我顶一宿。

“另外，喂马的豆饼就剩两块了，挑豆种的送来那点破瓣豆子也没了。

“马料的事，得早点解决呀！”

陆海看到，大老卢的眼神里充满着担忧。

他的担忧，和他的工作性质有关。

地里干活的社员，是靠时间考核业绩，只要混到点了，就能拿到工分，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但老更倌儿的工作不一样，那是纯良心活。

队里的骡马是主要生产力，需要有非常有责任心的人保养。

草膘料力水精神，这三样东西，哪样跟不上都不行。

而且马无夜草不肥，夜宵必须得天天给安排上！

老更倌儿都是由年龄大的人担任，就是这个原因。

年轻人真干不了这活儿。

老更倌儿住的地方，就在马棚边上，一般年轻人真受不了天天闻那股骚臭味儿。

就算你能受得了，晚上添那几次草料，你也起不来。

像陆海这样的，一念起就跑青年点呼哧呼哧去了，就更不用提了。

你倒是舒坦了，骡马跟着你挨饿是小事，关键是干不动活……

马喂得不好，平时看不出啥来，大不了肚子小点。

但只要一上套，就立马显原形了。

不是趴窝就是拉胯的，你个喂马的就是主要责任人！

朱传东大声回道：“你放心去吧，我今天就安排……”

大老卢面露喜色，急匆匆地走了。

出门前，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瞄了陆海一眼。

眼神怪异，把陆海吓了一跳。

这老头儿，咱爷俩关系可不错呀！

你怎么拿这眼神看我呢，好像我犯了天大的过错一样。

你不记得没事儿我就找你聊天了吗？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那本《奇门遁甲》还在我枕头边上放着呢……

朱传东盯着大老卢的背影嘀咕了一句：“这可真新鲜！

“自打我当队长以来，这老头儿一天都没耽误过。

“这回是咋了，接个亲戚，怎么还一宿一宿地请假呢？”

陆海没言语，在心里默默地想：没有西北大风，就听不着窗户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