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城取回情报,有那么一阵子感到特别骄傲,认为自己做了一件伟大的事,如果李叔还活着肯定会夸赞自己,可是接着又陷入困惑之中,情报虽然安全了,可是要怎样送到地下党手中呢,这份情报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或许是紧急的,这样想着忽然又蹦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出,使自己又陷入深深懊悔和担忧之中,虽然丢了钥匙,可是如果地下党有办法取到情报呢,自己岂不是自作聪明误了大事,林江城越这样想就越坐立不安,几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像是丢了魂一样,以至于这一两天外出送餐,竟没有察觉有人一直在跟着自己。
这天夜里,当林江城送完餐回来的路上,一直想着心事,当走在一处僻静的巷子时突然脑后被重重砸了一下,顿时脑袋眩晕一下子摔倒在地,身后有一个人迅速扑过来到处翻他的衣服,林江城迷迷糊糊中看到那人戴着破旧的礼帽,围着一条脏兮兮的围巾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却露出灰白的头发和一双老人的眉眼,林江城意识到碰上劫道的贼了,脱口而出“老登!”
那贼以为林江城被自己打晕,却不料林江城还清醒着,吓得低呼一声“我操!”转身就跑。林江城踉跄站起来,捂着后脑捡起食盒向那人砸去,食盒扔空哗啦散落一地,那人头也不回边跑边喊:“别追,追来弄死你。”
林江城没有追,倒不是自己还晕着,而是追上他又能怎样呢,一个老人还能打他一顿不成,于是朝着那贼喊道:“干点什么不成,挺大岁数也不怕闪了腰。”继而揉着脑袋嘟囔着:“老家伙下手还挺重。”凭白挨了一下只能自认倒霉。
林江城回到饭馆躺下却睡不着,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哀叹这个世道竟然逼的一个老人铤而走险,这样感慨着忽然想起一个细节,又让他敏感的神经紧绷起来,他想起刚才那个老头似乎摸到了自己装钱的口袋,却并没有拿钱,他不是贼吗?那他要在自己身上找什么?想到这,他下意识的趴着床沿向床下看了看,那是他藏情报的地方。
今晚的遇袭让林江城警醒起来,到上海这么久还没遇到过贼,偏偏自己取完情报就遭贼了,当然他此时已经不认为那人是贼了,因为他并没有拿走自己的钱,这就让他更加紧张,想起和李叔最后那一天的情形,他慌忙起身,悄悄出门纵身爬上墙头,向后巷子里查看半天,鬼影子也没有一个,他又悄悄来到前堂,贴在窗边朝前街查看,空寂无人。没有人监视,想来如果那人是特务自己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到现在,但愿是自己想多了,疑神疑鬼自寻烦恼,忽然一个念头蹦出,心里惊呼:“那人该不会是......地下党!”
第二天夜里,临近打烊的时候,又有客人叫餐,厨子抱怨着不得休息,掌柜的只好赔笑哄着,待做好饭菜林江城去送。这次订饭的客人是个生人,送饭的地址林江城以前从未去过,林江城不疑有他却也提高了警惕,当快要接近目的地时,果然,林江城发觉身后有人跟踪,林江城跟踪与反跟踪的能力超绝,只要不像之前心事重重失魂落魄,任凭再隐秘的跟踪者都逃不过林江城的眼睛和耳朵,林江城自有一套观察身后情形的办法,他发现,跟踪他的人正是那个老头。
林江城反倒轻松起来,装作不知不觉,可心里却想着“老家伙,你要是再打我,看我不弄你。”这样想着,身后细碎的脚步逐渐接近了。
可这回林江城还是失算了,那个老头没有打他,而是从背后向他的口鼻处伸过来一块纱布,林江城就感到猛然间一阵淡淡的酸臭味钻进鼻子,下意识的一推老头的胳膊,转身刚要开骂,就觉着天旋地转,摇晃几步便重重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当林江城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双手在身后绑着坐靠在一堆麻袋旁,再打量四周像是一个仓库,在几盏小瓦数的灯泡昏暗的光线下,那老头正蹲在自己跟前,依然是那顶破礼帽,依然是一条破围巾把脸遮住。
“老家伙,又是你,你要钱就拿吧,我全部家当都在兜里,拿了钱放我走,我还要给客人送饭呢。”
老头露出的眼神里透出惊讶,他没想到被林江城认出,便低沉的说:“饭是我订的,你送到了,小子,我不要你的钱,我要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哪有你的东西,你个老东西。”
“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只要你给我。”
“我不明白,到底我拿了你什么东西?”
老头踌躇一会说道:“一封信,你拿了我一封信。”
林江城猜测这个老头可能是地下党,但也只是猜测,此时绝不会轻易把信给他。
“我没拿,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拿了。”
老头似是失去耐性,恶狠狠的说:“小兔崽子,别装了,老子都看见了,你去邮局拿的。”
林江城听出老头的话里有一点东北口音,这不易察觉的口音也只有东北人才能识别得出,虽然老头用一口浓重的江浙口音掩盖着。
“你是东北人?”林江城道。
老头怔了一下“别扯没用到,把信藏哪了,快给我,不然我揍你。”
林江城把头一扬,伸着脖子耍起光棍来“来来来,老不死的你打,老子眨眨眼都不是你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