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方主席,我是到市里办事,下午要急着赶回去做手术,才一大早赶过来的。因为走得太急了,也没买什么东西给方主席,还是像上次一样吧,方主席喜欢吃什么就自己买一点吧,我还要急着赶回去办事呢!”喻金生说完,立即掏出一个比上次更大的“信封”来。
“不行不行,喻医生,你这样做绝对不行。上次你给我的东西还放在那儿呢!到我爸我妈去的时候,本来随身带上了,说是还给你,可一直没机会拿出来,只好又带回来了。今天你来了,正好还给你。”方锐说完,也不容喻金生答话,就进入内室将喻金生上次送给她“信封”拿了出来。
“方主席,大清早的,你这样做,比煽我几个耳光还难受,何必呢?方主席,我也是真心实意来看望您,才一大早就往您这儿跑的,换了其他人,就是请我去,我也不一定有时间呢!”喻金生声音有些哽咽了。
外面的对话声让夏侯雨听得清清楚楚,他穿好衣服后从卧室里走出来:“方锐,你就是能刺伤喻医生的自尊心,何必呢?人家一大早高高兴兴地来到咱们家,你却这样对待人家,让人家心里不难过吗?换位思考一下,人家这样对待你,你会怎么想呢?”
“这里没有你的事,进去看你的电视去!”
看到方锐一脸的不高兴,夏侯雨讪讪地走进卧室里。
“喻医生,我不是有意刺伤你的自尊心,我是怕出了事情,大家都不好交代。”方锐说话得很低。
喻金生连忙胸有成竹:“方主席,我敢以我的人格作保证,绝对不会出事的。我既要对您负责任,也要对我自己负责。我们都是在场面上做事情的人,嘴巴还能不稳吗?再说了,您要是出事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喻金生说完,将方锐拿出来的“信封”和自己的一个“大信封”放在一起放在桌子上:“方主席,我还要等着到市里去办事呢!办完事情后还要急着赶回去,所以就不在您这里耽误时间了。”
“喻医生,我总觉得我们这样做确实不太合适,你拿这东西过来,我没压力,你把这东西拿过来了,让我思想背上了沉重负担,对我并不好的。所以还是请将这两个东西拿回去吧!”
喻金生笑了:“方主席,我不是说您,您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用我多说,您也知道,这年头都像您这样,工作根本就做不下去了。您读的书比我多,肯定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句话的意思。水太清澈,就没有鱼还能生存下去了;人太清贫,就没有人跟你做伙伴了。您说是吧,方主席?”
喻金生的几句话,竟说得方锐不知如何答复了。沉思了好一会儿,方锐才说:“喻医生,我也生活在现实社会。我知道社会上确实存在不正之风,但我总觉得这不是社会的主流。”
“方主席,单凭你一个人抗争有什么用呢?一棵树是不能改变气候的,只有森林才能改变气候,现在社会风气就是这样啊!好啦,方主席,我还有事,你也在洗衣服,我就不耽误你了。”
喻金生走后,夏侯雨从卧室里出来,将大信封里的钱倒出来一数,面值一百元的人民币整整二百张,也就是整整两万元。
方锐立即把两个信封放在一起:“这钱放在我这儿,适当的时候一定要退还给人家。”
“上次你收人家的一万块钱说是一定要退回去,看到你带到五一农场了,也没见你退给人家么?”夏侯雨不高兴地嘟囔起来。
方锐白了夏侯雨一眼:“刚才我跟喻金生说的话你不也听到了嘛,不是没有机会拿出来嘛,等有机会了,一定要把这钱一分不少地退给人家。”方锐说完,把钱放进柜子里上锁后,又继续洗衣服去了。
这天下午下班后,方锐刚脱下外套,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传过来,她慌忙拿起出电话。一听是母亲打来的:“小锐,你父亲的胃病又犯了,这次痛得很厉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已经让分场派人送到医院了。”
接到电话,方锐愣了片刻后,心急如焚地说:“妈,我觉得总是在五一农场医院里治疗,效果并不怎么明显,我想我还是将我爸接到市医院来好好检查一下,在这里治疗吧!”
“小锐,妈也这么想过,可到市里治病要花很多钱的呀?你爸虽说是职工,也报不了多少医疗费呀?你们家搬到市里的时间也不长,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我和你爸都知道的。”
“妈,钱的事情您别操心了,我会想办法的。”
将父亲接到市医院后,首先需要一笔押金,还要准备一笔治疗费,方锐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动用一下喻金生的这三万块了,以后用钱节约点,等钱凑够了再还给他。
市医院的条件明显要好多了,方锐的父亲在这里经过十来天的治疗,感觉效果很好,但喻金生的那三万块钱也花了近一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泛着金色洒落在塔里木盆地的沿岸,带来了一天的活力和希望。人们匆忙地走过,神情专注地投入着各自的工作。棉田和林带之间,轰鸣的机车辆和勤劳的职工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繁忙却又有序的画卷。
蒋学超最近总感到胃有些不舒服,有时还感到恶心,他并没在意,但渐渐感到吃饭困难了,人也很快消瘦下来,他才到市医院进行检查,发现已经是胃癌中晚期了,只能住在市医院接受治疗了。
蒋学超住院后,五一农场党委主要领导梁崇明、苏宝山和周进良等场领导都去看望了他,询问了主治医生并得知治疗的效果并不明显,他们回到五一农场后,苏宝山提议由喻金生接替蒋学超,担任院长一职,具体负责职工医院的各项工作,如果蒋学超回来了,可以安排到卫生科任科长,不仅是医院的管理领导,工作也轻闲些。梁崇明、周进良等场领导表示无异议,上常委会通过后,梁崇明带着组织科长胡建丰到职工医院宣布了这一决定。
从梁崇明电话里得知喻金生担任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院长后,方锐虽然心里很高兴,但又有一种烦躁的感觉。她总认为,喻金生如果能在技术岗位上踏踏实实做事,干干净净做人,也许一生更平安,自己也多一份安全保障。特别是收下他的三万块钱后,自己心里一直处于忐忑不安的之中。但过了一段时间,她看到周围并没什么异常。人们仍然像往常一样见面和她打招呼,下级向她汇报工作也没有什么闪烁其词的表现。她有时嘲笑自己太过于敏感了,干了这么多年领导工作了,连这点心理素质都不具备。再看看镜中的自己,鬓角已经是白多黑少了,头顶也是墨里藏针了。方锐不由得感叹起来:虽然自己四十刚出头,但已经明显开始走向衰退的年龄了。“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这话真是不容置疑啊!现在讲究干部年轻化,自己到了这个年龄段,提拔是没什么指望了,经济上也不宽裕,仅靠死工资和一点奖金过日子,连请人吃饭都不敢进入豪华一点的大饭店,收了人家一点钱,还整天这样忐忑不安疑神疑鬼的。诶!自己是不是已经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方锐虽然时常胡思乱想着,可曾经担任过纪委书记她知道,收了喻金生的钱,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是受贿行为。何况,一个处级干部收受三万元的贿赂已经不算是小案了,事情一旦败露了,自己什么也没有了。在领导岗位上滚打了近二十年的方锐知道:自己是一个普通职工的子女,靠着机遇、才智和基层领导的培养,再加上丈夫家庭的光环才走上领导岗位的。对于今天的这个职务,虽然地位不是十分显赫,但如果放在二十年前,自己连做梦也不敢去想一下。同时,虽然自己的辉煌时期已经过去了,可自己毕竟为之奋斗了半生,要说不珍惜,那也是骗人的话。可现实生活又是实实在在的,何况这个时代又是一个处处需要花钱的时代。虽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又是万万不能的。就连人们正常交往和相互走动,也需要金钱或者物资来做媒介。提上礼物去看望别人,别人会笑逐颜开地接待着。空着手是无法上门拜访的,空手到人家家里去拜访上,即使人家接待了,表情也是平平淡淡的。这几年,尽管上级党委和有关部门三令五申强调党员干部要廉洁自律,禁止红白礼事大操大办,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自己只能慢慢地去适应,而不能一味地去回避。自己好歹也是一名处级领导干部了,接到宴请,送上一千元的礼金只能是到普通的领导家里去。当然也有区区五六百元的,那只不过是应酬一般的下属或者只是到很少往来的家庭而已。有朋友聚会,宴请一次,低档些的花费也要千元左右。稍微上档次一点的,就得两三千元甚至四五千元,如果一个月遇到一两件这样的事情,自己的工资没有了不说,可能还要动用少得可怜的一点积蓄。不接待或是不参与也不行,那样人家会说自己的职务越来越高了,却越来越傲气十足看不起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