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涛紧张起来,他小声说:“小雨,咱们慢慢往前走,别逼张老师过来拖你,那样你就难看了。”
这句话确实吓到了清雨,她向前迈了一小步,内心还是万分纠结。
张志强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快步走到清雨身边,一把扯开吴涛。抓住清雨的手臂,只两秒钟,就把她拖到小女孩身边。
清雨不敢反抗老师,但是她的眼睛,一直看向旁边的草坪。
突然,雷毅伸出手,挡在两人和遗体之间,他对张志强说:“张老师,要不让她缓一下吧,万一她不舒服,弄脏现场就不好了。”
张志强看着雷毅,微笑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准备好了,你放心。”
雷毅笑了笑,一脸无奈:“不愧是张老师,准备还真是充分。”
张志强伸手轻轻推开雷毅,推着清雨靠近遗体,清雨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张志强站在清雨身后,双手握住她的双臂:“清雨,我要你睁开眼睛,看着她。”
清雨慢慢地睁开眼睛,但是眼前的场景,把她吓得不轻。她本能地想要后退,身后的张志强却把她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清雨又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不争气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张老师,能不能等我一下?”
张志强说:“可以,最后一分钟。”并不是张志强不近人情,而是他很清楚,此时的等待,反而是一种煎熬。
清雨闭着眼睛,周围很安静,她知道,所有人一定都在看着她。不得不说,张志强逼迫着清雨的双手,除了压力,也给了她一定的安全感。
清雨再次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努力地稳住了自己颤抖的身体,看了一会,她慢慢地吐出一句:“她好小啊!”
张志强松开手,但是走开之前,他把塑料袋塞在清雨手里,在她耳边说:“你就在这里,站着不许动!绝对不许给我弄脏现场!”
听着身后的张志强离开,清雨真的不敢动。她正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听到身边雷毅压低的声音:“先看有衣服的地方,慢慢呼吸。”
清雨站着不动,很快她就发现,雷毅的方法很好,衣服覆盖的部分,确实是整个场景里,最不恐怖的部分。
慢慢的,她开始端详起面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深灰色的校服套装,上衣完好,腰际的皮肤裸露在外,百褶裙褶皱的堆叠在大腿上。
遗体不远处的草坪上,是一条粉色的卡通内裤。这个可爱的小物件,在这个场景中,却显得如此的突兀,让清雨感觉一阵发晕。
小女孩的面孔青紫肿胀,口中塞着一团看似毛巾的物体,颈部有明显的扼痕。沾满草屑的粉色帆布鞋上方,裸露的双腿上布满已经干涸的血迹。但是,血迹也没有能够掩盖她皮肤上的大片淤青。
雷毅正蹲在清雨对面,在小女孩的手指上取证,清雨看到,女孩的手指上和指甲缝隙里全是草屑和湿湿的污泥。
清雨想起她拼死的抵抗和身心承受的痛苦,感觉不寒而栗。
雷毅没有抬起头,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郑清雨,集中精力,好好呼吸。”
此时,张志强也走回了清雨身边,他看着清雨听他的话没有动,还算满意。
忽然,清雨被小女孩左侧大腿皮肤上一个个小伤痕吸引,她蹲下身。
雷毅提醒她:“只可以看,不可以碰任何地方。”
清雨应声,她指了指小伤痕,问雷毅:“雷老师,这是什么?”
雷毅回答:“烟头烫伤。”
清雨又问:“雷老师,凶手有没有用..?”她有点尴尬,正在思考措辞。
雷毅头都没抬:“你指安全套吧?初步看来,没用。”
清雨环视四周:“那烟头呢?烟头在哪里?”
雷毅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有烟头?”
陈雷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调侃清雨的机会:“清雨,你是不是吓傻了?这么跳跃!”
清雨说:“雷哥,你看,她的左侧大腿外侧,有十几个这样的伤痕,右侧却一个都没有。雷老师,这些伤痕是不是死后烫上去的?”
雷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确实是,但是,你是怎么判断的?”
清雨说:“我是猜的,看这个小女孩的遗体,她生前一定激烈地抵抗过。但是,你们看这十几个伤痕,边缘都这么平滑完整,我猜烫上去的过程,她的身体应该是保持静止不动的。”
想起那个场景,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清雨继续说:“至于这些伤痕,为什么都在左腿外侧呢?我是这么猜测的,凶手扼死被害人后,坐在这里,或者蹲在这里,抽了一支烟。左腿就在他的旁边,离他最近,他抬手就可以够到。右腿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
陈雷表情复杂地看着清雨:“清雨,这么变态的情节,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而且,他杀了人还不赶快跑?”
清雨指着女孩左腿旁边的地面,那里有一块草坪秃了,只有稀疏的几根草,和小片裸露的污泥:“雷哥,你看,这里还有少量烟灰,剩下的肯定被凡哥取走了。”
雷毅又问:“清雨,你怎么知道,凶手不是点了烟,造成烫伤之后,边抽烟边离开现场了呢?”
清雨想了想:“因为烫伤有十几处,凶手不可能点燃香烟,一直烫不抽烟吧。这个烫伤,我觉得,更可能是他的随手行为。如果是这样,就算他吸一口烫一下,这支烟也该抽完了吧?”
吴涛满脸惊恐:“小雨,你吓到我了。”
这时候,蹲在小雨身边的张志强,指着泥地上一团黑色印记说:“清雨说得对,看这里,他是在这里按灭烟头的。”
清雨也蹲下来:“两次。”她指着泥地上另外一个,距离刚才张志刚发现的黑色印记很近,但是很难识别的另一个颜色略浅的印记:“张老师,凶手的烟头,在这里,又在这里,连续按了两次。”
陈雷还是好奇:“那你怎么知道凶手是蹲着或者坐着呢?”
清雨说:“凶手抽了一支烟,在被害人平躺在地上的遗体上,造成了十几处烫伤,最后还在地面上按灭了烟头。如果他是站着,需要反复蹲下站起来多少次?
而且,伤痕集中在大腿外侧,也是他体位比较低的一个证据。当他坐着或者蹲着时,目光才会集中在外侧的位置,也会更顺手。更关键的是,当时凶手刚刚剧烈消耗过体力,反复蹲下再站起来,他不累吗?”
陈雷目瞪口呆:“清雨,你这样表达事情,不觉得很吓人吗?”
清雨低下头:“雷哥,对不起。”
空气中,是所有人思考的声音。
雷毅的声音平静地打破了沉默:“也许,凶手会带走烟头,是因为要避免留下DNA。”
清雨摇摇头:“可能性不大。
有两种情况:第一,凶手不知道DNA,那他就没必要带走已经熄灭的烟头。第二,如果凶手知道DNA,他大概率会知道,唾液和体液都会留下DNA信息,
他应该用那个..安全套,但是他没有用。
不论因为什么原因,总之他没用安全套,如果他知道DNA信息已经留在了被害人体内,他就更没必要带走烟头了。
当然,有一种情况例外,是他认为,烟头会留下DNA信息,而不用安全套不会,这样他才有带走烟头的意义。
但是我认为,这种情况的概率不大,当然,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所以,雷老师,到底有没有烟头呢?”
雷毅盯着清雨,明亮的眼睛有波光在流动:“有,赵凡拿走了。”
清雨一阵兴奋:“雷老师,我想知道的是,烟头当时放在哪里?”
雷毅指了指被害人皱巴巴的裙子:“就放在裙子上。”
清雨嘀咕:“果然,烟头是被害人死后放上去的,如果她还会动,烟头应该会掉下来吧。”
陈雷冷笑一声:“清雨,我真是看错你了。本以为你是小白兔,结果你竟然是一台机器。”
清雨知道,陈雷是在明示她没有人性:“雷哥,可是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抓住那个坏蛋,再决定,到底是把他碎尸万段,还是五马分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