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陈腐咖啡和遗忘外卖的气味。我的公寓,曾经的避风港,现在像是一场纸张战争摧残后的战场。成堆的书籍和文件,每一份都证明了不眠之夜和疯狂的研究,堵塞了每一个表面。客厅,曾经是安静沉思的空间,已经变成了一个混乱的研究实验室,一盏台灯投射出刺眼、不饶人的光芒,照亮着这片狼藉。空杯子、皱巴巴的零食包装纸和丢弃的笔散落在各处,就像一场激烈的智力战后倒下的士兵。令人感到幽闭,是的,但也……引人入胜。它反映了我内心风暴的汹涌。
我的目光落在了手稿上,一份简单、几乎可悲地不起眼的文件,标题是《暗影代码》。它静静地躺在临时桌子上,与它在我内心引发的混乱形成了鲜明对比。我的手指,犹豫却又被吸引,描摹着封面的轮廓。忧虑与病态的好奇心交织,一种黑暗的迷恋,反映着啃噬着我内心的不安。
我拿起手稿。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纸张清脆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响亮。我开始阅读,一页,接着又一页。我的手指,现在以一种与其内心动荡不相符的决心移动着,在关键段落下划线,用一种暴露了潜入我灵魂的日益增长的不安的狂乱能量标记着章节。
“他会把自己描绘成受害者,”一个声音在我脑海深处低语,“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这个声音是我自己的,一个愤慨和不信任的嘲讽回声,仍然像阴影一样缠绕着我。
但是,当我阅读时,文字似乎从纸面上震动起来,一种不和谐的辩解和悔恨的交响曲。他的故事是一个野心、背叛和幻灭的曲折迷宫,一个令人不安地熟悉的共鸣故事。他谈到早期的理想主义,谈到被企业贪婪扼杀的开创性创新,谈到在数字世界的阴影中行使权力的诱惑。
“他试图操纵我,”声音坚持着,现在更加尖锐,更具指责性。“这是一个有预谋的举动,是最后一次尝试救赎。”
然而,这个叙述让我着迷。他细致地为夜莺网络的创建奠定了基础——在不受约束的野心的肥沃土壤中播下的腐败种子。他描述了技术行业本身内部逐渐蔓延的微妙腐败;一个奖励无情效率而不是道德考量的系统。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熟悉感深深地触动了我;我亲眼目睹过。
“他是一颗棋子,”另一个声音,这次比较柔和,反驳道。“一个被那些了解控制的诱人力量的人操纵的聪明头脑。”这个声音是新的,试探性的,但却持久的。一种直到现在我才允许自己感受到的同情。
不安感越来越强,变成了一种更黑暗的东西,一种在我的胃里安顿下来的寒冷恐惧。我曾经鄙视的那个男人,那个摧毁了我世界的黑客,现在把自己描绘成受害者,一个被我正在努力拆除的系统所迫害的受害者。他的故事不是道歉,而是一份控诉。对这个行业的控诉,也许,也包括对我自己的控诉。
当我看到详细描述一个特定项目的章节时,我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写道:“夜莺项目。最初,它只是一个简单的安全审计。索恩和他的团队来找我,声称这是无偿工作。他们把自己塑造成数字自由的拥护者。他们谈到要揭露企业贪婪,去中心化,将权力归还给人民。”
我停了下来,重新阅读这段话。“数字自由的拥护者。”这讽刺意味令人窒息。
接下来,他描述了逐渐的转变,微妙的操纵,索恩和他的团队如何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扭曲了他的技能。“他们知道我对这个系统的沮丧。他们助长了我的愤怒,承诺匿名,确保没有人能把任何事情归咎于我。他们说他们是我的盟友。我太傻了。”
我猛地合上手稿,一股恶心的感觉向我袭来。他被利用了,被操纵了,但这并不能为他的行为开脱。是吗?
我在房间里踱步,《暗影代码》的每一页都像压在我手中的实实在在的重量,文字在我的耳边萦绕不去。愤怒并没有消失;它是一团在日益增长的理解之下,对滋生夜莺的系统性腐败的逐渐认识的余烬,而我对此一直视而不见。
我又拿起手稿,翻到后面的章节。他写到了塞拉斯·索恩,夜莺神秘的首脑人物,把他描绘成一个操纵大师,一个能够编织错综复杂的欺骗和幻象之网的人。他揭示了索恩与几家大型科技公司的联系,描绘了一个比我曾经想象的更加广泛和根深蒂固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