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中书连讲了一刻才罢。那大水来了,管你会不会水,躲闪不及,定叫冲死;那些躲走的,跑得了和尚跑不得庙,家里冲个一干二净,便有残余的,这时匪盗四起,也留不到主家回来。那主家回来,也顾不上,此时已是吃喝皆无。
武瑞帝听了,问:“吃的无了我知,发了洪涝,怎喝也不便?”
那大水里泡了多少人畜尸身,以及粪溺秽物,喝了若是生病,这等时节,与死无异。虽然如此,人不喝水也要死,只能俩害相权,因此,大水过后,常疫病横行。这些算是一时横祸,灾民每日要吃,家里存的,田里长的,都叫泡坏了,立生饥荒。今年水灾,若是水再有些时间仍不退,难以抢种,只怕也是如此。
武瑞帝问:“赈济也不顶用?”
那朝廷的钱粮也是有数的,顶过一二月,让灾民各寻出路,有亲的投亲,有朋的寻朋,明年开春再回。若无门路,最后只能典当家产,卖了屋舍田地乞活。连田舍也无的,要活只能卖儿卖女,自己也需签个长契,只怕还没有买主。这等人不愿困厄而死,只能为匪作盗。
武瑞帝听了,心有戚戚,心道:“我祖宗当年造反,是受的旱苦,想来也是如此。只是发水灾处常水运便利,运粮赈济也方便。那些灾民变卖细软、田舍,卖儿卖女也罢,总归是有粮才去卖,怎就非逼的百姓家破人亡。尧舜之时,难道也是如此?”
他也不说,又听杨长龄又讲了些见闻,和以往赈灾时的经验,诸如调拨粮食、镇压贼寇、防病治疫等事。武瑞皇帝才知事要躬行,也不似他想的那么简单。
次日上朝,群臣上表,武瑞皇帝一一处理。这时一言官出来,这言官姓王,名昭禾,官至礼部拾遗。这官便陈奏表,却似那太史公写书般,先言公孙轩辕,及至颛顼,还未至帝尧,武瑞皇帝已听的不耐,道:“你且莫说了,呈上朕自看便是。”王昭禾虽想念完,只得呈上。
武瑞皇帝把那奏表拿来一看,刨除那些三皇五帝商周事,也就三两句话。一是天象,荧惑守心,大亮,这个是说荧惑星在心宿处徘徊,自古是兵凶之兆;二是江发大水,此处不再详述。这二个俱是天灾,乃是上天示警,需要君王匡扶自己的过失。
这皇帝也是气得不轻,非是他自矜自傲,容不得别人说。若说他理政有误,一万个条陈也可,只是这表也不说,单说这天象地相有变,需君王匡正。往明里说,那大水冲死的人,到了地府,阎王问:“那个横死鬼,谁害你的?”这鬼便说:“阎王老爷,乃是那个武瑞皇帝失德,故叫我被水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