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茹伊说：“杨先生，在心婷那里，我可以尽情倾述我的心思，她不会审判我，不会指责我，我和她待在一起很轻松，我很感谢她。对不起杨先生，我把心婷当成了树洞，如果对你们造成了困扰，我对您说一句抱歉，以后我再也不会去打扰她了。”

杨文涛说：“没事，没事，我不是那个意思。”说着，他的脸上因为惭愧而发红。

李尘芸对甘茹伊说：“杨先生是很好的人，不会怪你的。”

甘茹伊歉疚地向杨文涛点了点头，操控轮椅往前方驶去。

李尘芸小声对杨文涛解释道：“杨先生，茹伊心里很苦，她是被自己的丈夫殴打成这样的，我猜测，她心里的苦无处倾述，所以才会找心婷。”

“我理解。”

“杨先生，以后我会注意茹伊的，一定会保证心婷的安全。”

“好的，再麻烦你了。”

“没事的杨先生，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时间轮转，一年过去了。

郑敏休假来看秦心婷，这时的郑敏满面春风，好像遇到了什么喜事。

她坐在秦心婷的身边说：“心婷，我又结婚了，是和我的同事，他和我飞同一条线，我们是同事，也是很好的朋友，半年前，他对我表白，他说他不想和我做朋友了，想和我做恋人，我考虑了一下，答应了他，没多久，我就和他结婚了。”

她举起左手，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朝向秦心婷的面孔，虽然秦心婷没有睁开眼睛，但她还是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动作。

接着，她收回左手，继续说：“我和他说好的，不会生孩子，我说我的孩子只有倩倩一个，他同意了，他说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他说他不重视这个……可是，他妈妈想要我们生孩子，催了不止一遍，不过心婷，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他妈妈的一句话就动摇的，我说不生就坚决不生，我的孩子只有倩倩一个。”

秦心婷没有回应，她躺在那张干净整洁的床上，看起来只是一具没有思想的美丽的躯体。

郑敏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窗外风景怡人，阳光洒在养护中心外的一塘池水里，一只鹭在水面上滑翔，翅膀扇动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余波荡漾。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坐在池边垂钓，他好像睡着了，坐着一动不动，半天没有动弹一下。

郑敏收回目光，吁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天我的一个同事的老婆生了小孩，我去医院看她，是个女儿，很漂亮，和倩倩当年出生时一样，她睁着大眼睛看着我，我感觉她在对我笑，我很喜欢她，抱着她时，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抱着倩倩一样，我知道是我想多了，那不是倩倩，那是我同事的女儿，心婷，如果我再生一个孩子的话，倩倩会回到我的身边来吗？”

说完这话，郑敏的余光撇见窗外池塘边垂钓的老头动了一下，她抬起头往窗外望去，看到那个老头正在收线，鱼钩上挂着一只肥鱼。

郑敏望着那个老头，由衷地笑了一下，仿佛在替那个老头高兴，接着她再次将目光收回，看着秦心婷说：“心婷，那天我去看倩倩和宇飞了，宇飞的墓碑前，放了一幅画，我打开看了一下，是一幅画风很稚嫩的画，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宇飞，我们很想你”几个字，我想应该是他的朋友纪念他的，你看，有人记着宇飞，宇飞生前，一定很受欢迎。

去看他们的那天，宇飞旁边的墓地上有一个女人在祭奠，我偷瞭了一眼墓碑上的字，上面写着：爱子齐启之墓。宇飞是和一个叫齐启的男孩子做邻居，我想他应该不会太孤单了，我去的那天，陵园人很多，在出陵园的路上，一座新墓吸引了我的目光，墓碑上刻着：爱女覃洁阳之墓。唉，又是一个小孩子，我不知道她们都发生过什么，可我看着那一座座墓碑，心里就揪得难受。

看管陵园的工作人员是一个戴着副眼镜，看起来知书达理的女人，我去的那天，看到她正捧着一本书对着面前的墓碑大声朗读一首诗歌，我问她这是在做什么，她说：‘这一片，埋葬的都是小孩子，他们本应该在学校读书写字，如今埋在了土地里，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窗外池塘边的老头忽然朗声大笑，他的笑声通过窗户的缝隙传进屋内，郑敏抬头一看，看到那个老头又钓起来了一条鱼，那条鱼比刚才那一条更肥大，他把鱼扔进桶里，收好渔具，颤颤悠悠地在池塘边转来转去。

李尘芸推门进来，看到了一张陌生面孔，脸上立马出现了警觉之色。

郑敏赶紧解释：“我是心婷的表姐，来之前，有报备。”

李尘芸点点头，立刻展开笑容，她说：“之前都是杨先生陪着心婷，今天突然换了一个人，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郑敏起身，为李尘芸让出工作的空间，她来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池塘边的那个老头已经不见了踪影，她问李尘芸：“你们这外面的池塘里有鱼，还很肥，是谁养的吗？”

李尘芸回答：“那是刘老头挖的池塘，里面是他自己丢的鱼苗，他快九十了，身子骨还很硬朗，听他们说，他以前是看管陵园的。”

郑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心婷最近有没有好一些？有没有苏醒的迹象？”

李尘芸难过地笑了一下说：“没有，植物人一般不会醒过来，就算醒过来，自理能力也不会和正常人一样，心婷没出事之前，生活一定很优渥，我听杨先生说，心婷很能干，如果她醒了过来，我想她也接受不了变成了这个样子的自己。”

郑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是的，心婷很能干，也很要强，这样说，她现在这个状态对她反而更好，只是要麻烦你们悉心照顾她了。”

李尘芸热情地说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就算你们不提，我们也会拿出一百倍的精力好好照顾她们。”

郑敏欣慰地笑着，扭过头去继续看向了窗外。

那塘池水恢复了平静，水面就像一面刺眼的镜子，郑敏虚着眼睛看着那面“镜子”，心中感受到了平静。

半晌后，李尘芸忙完，微欠着身子对郑敏说道：“您好，我已经为心婷换好了衣服，擦洗了身体，如果您这边还有什么想咨询的，可以到服务台咨询工作人员。”

郑敏回过头朝她微微笑了一下，说：“谢谢你，我坐一会儿就走。”

李尘芸点点头，笑吟吟地回道：“好的，那祝您生活愉快！”

郑敏颔首微笑，心想：这里的服务态度还真是没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