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开门下车的时候,司机室方向派罗正在与人争执,另外一个穿着车站制服的人则提着灯绕过司机室,正要打开后面的车厢检查。
李铁:“停下,未经货主许可,不得擅自打开车厢。”
制服男转身对李铁说:“先生,你们的运单有问题,我们怀疑运单填报的换算重量与实际分类不符,现在我按照铁路联盟赋予的纠正法权,对停靠列车的货物进行单据比对。”
李铁走过去,眼神一错不错地注视制服男:“货单有没有问题,那都是终到站的事情,你只是四等站的值班员,纠正法权与你无关。”
制服男继续把手伸向拉门:“先生,请配合。”
李铁:“罗森塔尔的钱,真的不烫手吗?”
制服男闻言眼神一缩,伸手摸向大衣挡住的腰带,李铁抬起‘梳妆台真理’腰射糊脸。
没有发哥电影里的原地起飞,制服男一声不吭原地去世。
司机室外正在纠缠的另一个制服男子转身要跑,距离有点远,“梳妆台真理”有点够不着,也怕波及派罗,正迟疑间,身前身后几乎同一时间传来两声枪响。
一声来自身后拙于言辞的戒律修女,一声来自司机室里的司炉阿廖沙。
刚刚转身还没跑的制服男,应声委顿于地,派罗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怒视阿廖沙。
李铁朝一脸腼腆正在抓头傻笑的阿廖沙竖起一个大拇指,回头看看手持步枪的修女:“今天第二次了,你比你的神更加值得信赖。”
热妮娅:“神会赦免你的不敬。”
李铁指着修女手持的杠杆步枪:“我有点好奇……你的子弹上,会铭刻符咒和经文吗?”
热妮娅表情一囧:“我只是精通战斗技巧的修女,不是那些自称猎魔人的铜匠。”
突击队仔细搜查过车站后,确认再无他人,自己动手加煤加水,清理站台血迹,将两具尸体抬进一节铺着油布的空车厢,又用粉煤灰仔细覆盖伤口,避免因为血腥气被嗅觉灵敏的人察觉异常。
至于两个人凭空消失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科技更先进的时空都找不到答案,在这个时空更不可能。
众人凑在一起,商议了一下后续车站若再次受阻时的反应策略。
李铁绕着崭新的375前后看了一圈,最后找来一个套头用的黑布口袋,爬上车架把机车铭牌套了个严严实实。
遮挡完号牌,登上科技含量遥遥领先的皇家375,李大车一身反骨地拉响了两声出站汽笛。
滚滚烟气融入夜空,戴着高顶礼帽的帅气火车平滑起步,隆隆奔跑。
长期在滨海平原地区跑交路的派罗,对于更加擅长跑山,结构更复杂的375型确实还不够适应——仪表更多,阀门更多,动力分配时机和分配规则也跟平时各有不同。
但这其实很正常,也不能怪派罗水平不行。
穿越之前,机段配属新车,尤其是技术迭代比较大的车,司机还要进厂培训至少一个月呢。
指挥两人把蒸汽烧足,李铁一边开车示范,一边连比划带喊,讲解各种操作的原理,派罗听得连连点头,阿廖沙也是全神贯注。
李铁看了一眼阿廖沙,心里有点替他惋惜。
虽然小伙子身上不缺灵性,也足够钻研,但这种技术含量比较高的机车操纵,靠着死记硬背虽然也能开,但有不识字这个硬伤在,始终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要比识字的人学起来辛苦很多倍。
逐渐适应了375的动力反馈和路轨状况之后,李铁开始尝试加速,因为没有速度表,也无法在夜里看清里程标,只能根据车轮撞击铁轨接缝的“咯噔”声频率做大致的判断。
加速,稳一下,再加,再稳一下,再加。
直到路轨和车架传来的震动反馈不太和谐,就马上回退到上一档,稳定运行没问题后,只要没遇到曲线过弯和桥梁隧道,否则就始终卡在这个临界点不再变动。
能瞬时增加全列效率30%的“过载”特性,用来跑路或者冲锋可以,用来赶路就太奢侈了,毕竟有代价,每三分钟掉百分之一耐久,超过一小时必定大破。
日常飙车,还得靠经验积累,苦练技术。
李大车不禁感叹,我要没有平时的刻苦,哪来今日的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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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到路边用油灯照明的补给站接近信号时,李铁简单心算了一下煤水存量,拉响了一个五秒长笛,而后车速不减,直接通过。
实车教学总有终止的时候,茫茫夜色,单调的轰鸣,无止境的前路,大货司机开夜车的枯燥寂寞一下涌上心头。
李铁忽然就共情了那些长途夜车上,耶耶耶耶耶的土味嗨曲。
就像自己不假思索地抱养肉猫,都是把自己从负面积累中拉回人世的手段。
我听故我在,我唱故我在,我撸故我在。
单手搭着车窗保持瞭望的李铁,吹着冷冷夜风,想起穿越之前的梦境,梦境里经常带着车组唱起来的一首歌。
李铁:“你们会唱歌吗?!”
派罗:“什么歌?!”
阿廖沙:“我会唱安息曲!”
李铁:“你别说话!”
整理了一下记忆,李铁缓缓开口——
I'd rather be a sparrow than a snail
Yes I would, if I could, I surely would
I'd rather be a hammer than a nail
Yes I would, if I only could, I surely would
Away, I'd rather sail away
Like a swan that's here and gone
A maied up to the ground
He gives the world its saddest sound
Its saddest sound
歌词直白,旋律简单,当李铁用加纳利语循环到第二遍的时候,派罗和阿廖沙无师自通打起拍子,一起跟着哼唱。
古朴苍凉的安第斯民谣,在异时空未曾排演的时刻和处所悄然唱响,歌声在狭小的驾驶室里共鸣回荡,在黑沉的河面上洒落飘零。
竟然意外契合这片土地上生活的,诸多族群的多(duō)舛命运。
车厢里的人们似听见某种心灵层面的呼唤,可仔细分辨,又只有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