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相传,那神命石与生死簿是自鸿蒙之初便已存在的圣物,又有说,它们的年头甚至可能比鸿蒙还要久远。
生死簿里记载着生灵万物的轮回与寿数除了神族与魔族。神、魔是天地之主,死后元神寂灭,回归混沌,不入轮回。而关于神魔的命数,便都刻在那神命石之中。
这两样物件主宰着六界的秩序,自盘帝创世至今,从未听说出过什么闪失,怎么会一下子都丢了呢?
我问夜轻寒:“那生死簿如果没有了,世间生死怎么办?会不会就不再有生,也不再有死了?”
夜轻寒道:“你错了,不是有了生死簿才有生死,那簿子只不过是个记录,即使丢了,该三更死的也绝拖不到五更,麻烦的是冥界那些阎王判官和一众鬼差,本来做的是这六界顶顶清闲的差事,每天只需照本宣科,簿子上写去哪里拘魂就去哪里拘魂,写到哪投胎就到哪里投胎,写落几层地狱就落几层地狱,看上去是把这地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其实从来不过脑子。现在簿子一丢全都乱了套,你没见这几日外面孤魂野鬼多了不少,鬼差都像没头苍蝇一样豕突狼奔,疲于奔命。”
我听了好奇,站起来往窗外张望:“小鬼三两只而已,并不很多啊?”
夜轻寒起身来到我背后,将指尖轻抵在我的额头。
顿有一丝寒意直入灵台,眼前世界仿佛清晰了数倍,纤毫毕现。果然见到许多荧荧的鬼影在上上下下的飘荡,我平常即使看见鬼魅也常常是虚虚一团,像素从未如此高清过,只见好多新死之鬼,能清晰地辨认出死前的情状,有的像是久病卧床形容枯槁,有的在车祸中压的稀烂,有的挺着鼓鼓的肚子浑身是水,还有一个突然大头朝下从我窗前倒吊下来,长发乱舞,舌头一直坠到脑门,在两眼之间晃晃荡荡。
我倒退一步撞进夜轻寒怀里,扯住他的手要把它拉下来:“好了好了不看了,还是让我做个近视眼吧。”
“不要动!”他止住我,声音凝重。
我不知发生什么事,屏气凝立,心也随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
又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把手放开。我回过头问:“怎么了?”
他眉尖蹙起,“你的元神落入过幽冥之地?”
“不曾。”我断然回答。
记得师兄说过,我的元神靠紫玉潭水的仙泽浸润而生,灵根天生不稳,与幽冥地府的阴重之气相克,在那里不出三日便会灰飞烟灭,所以是万万不会去的。
“那为什么它曾被冥府的戾气所伤,而且伤势颇重,有人将它补得十分完好,如果不是刚才无意中探到,我竟也没看出来。”
“真的?”我见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诓我,但仍有些将信将疑,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一点记忆都没有?
夜轻寒静静地打量我,我猜他又要说我来历成谜,追究我从何而来了,忙转了话头道:“这么多孤魂野鬼在外面,不及时拘回地府的话,人间不是要大乱了?而且冥界没了生死簿,还怎么司掌生死呢?”
夜轻寒一笑置之:“不过就是操劳些,鬼差们勤跑跑腿,判官多动动脑,冥府那十殿阎罗躺在生死簿上吃了这么多年干饭,满脑肥肠,也该动弹动弹了,你不用操心他们。话说你作为天界之人,怎么也不关心关心你们那块石头?”
“神命石?”
神命石与生死簿不同。
听说那石头形若一颗鸡子,就像父神曾经栖身的混沌。石蛋内部是空的,所有记载都刻在蛋壳的内壁之上。要想知道里面的内容,只得把壁敲破才行。但六界得道者皆知,神命石上镇着五字警言
私窥者永寂
传言那警言为父神手书,没人敢不当真。
是以,生死簿可阅,神命石不可阅。凡灵之生死可见,神魔之命不可见。就连历代天帝和魔尊都从无一人窥晓过其中的秘密。
我曾问杏姑,既然谁都没瞧见过,又怎么知道里面真的载有神魔之命呢?不会是假的吧?
杏姑立刻堵住了我的嘴,斥我不要胡言乱语,像是生怕被别人听了去。见她那紧张的样子我还觉得好笑,盘帝山那么大,我就算放声大喊都不会被外人听见呢。
其实我还有个疑问,既然石心之内载着神魔的命数,为什么名只叫神命石而不是魔命石呢?这问题也被杏姑一并堵在了嘴巴里。
总之杏姑不许我妄议那块石头。
那里面有师兄所说的天命。
我回夜轻寒:“神命石无论在哪里,总归是没人敢动,原本放在天庭也只是当镇宅的宝贝供着而已吧,又不是真有什么用。”
夜轻寒笑:“你倒是心宽。可要知道,这两样物件关系着六界的根基,平常人等连求之一见都不得,现在居然不知所踪,这真是滔天的祸事。”
“这么金贵的东西,不知要有多少神兵鬼将把守着,什么人能把它们盗了去呢?”我思来想去,嫌疑最大的莫过于最近幺蛾子频出的青云山了,“会不会是妖族?”
夜轻寒嗤道:“他们要是有这本事,万年前就不会被灭族了,该是一统六界才对。”
“那还有谁呢?”有个念头在心里一闪,我犹豫不决地看向他,“该不会是……君上您吧?”
他将秀长的眉尾轻轻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这是觉得本君无所不能?”
我点头。心里在想,大人你不仅无所不能,还无所不为呢。
他眉头落下去,眼睛弯了起来,“谢筝儿谬赞,可我偷它们做什么?”
“……好玩?有趣?”
夜轻寒朗声大笑,揉了揉我的头,“你倒真是了解我,可我觉得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玩有趣的了,何必舍近求远?”
我看他笑得如此开怀,感觉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口中虽说滔天大祸,但其实一点都不挂心,甚至也不关心那些圣物到底哪去了。
他比我心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