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河宫天色已晚,轻尘又给我煮了一碗药汤,大概加了什么安神的药草,我很快便倒头睡下了。
感觉刚刚睡沉,隐隐听到轻尘在帷帐外叫我。
我困得睁不开眼,勉强出声:“怎么了?”
“仙子,玉衡星君在外面求见,我说您已睡下了,可他说……有十万火急的事。”
“玉衡星君?”我花了半分钟想谁是玉衡星君,又花了半分钟想,这三十六重天上会有什么事情能十万火急到我头上。
终于清醒了些。
七星宫的玉衡星君,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印象里是个十分板正的武将,他不会无缘无故深夜拜访,该是真有什么要事才会前来。
我挣扎着起身,换了外衣,简单梳整过后,匆匆往前厅走去。
一位温文儒雅的白袍小将老远从座位上站起,躬身道:“玉衡深夜叨扰,多有得罪,还望清音仙子见谅!”
我疾走几步将他扶起,“星君不必多礼,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管直言。”
玉衡星君直起身来,眉宇间带着掩饰不去的焦灼,“清音仙子,实不相瞒,小神今日前来的确有事相求。”
“星君但说无妨。”
“不知仙子近日可曾观星?”
我被他问的一愣,虽说夜观星河是我在天宫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但这两天事情层出不穷,还真的没怎么得空往天上看。
玉衡引我到窗前,朝空中虚虚一指。
我仰头望去,繁星满天,既没有更亮也没有更暗,没什么异状。正待收回目光,忽然瞥到北方天空那把引人注目的大勺子好像有点不对劲,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北斗七星赫然少了一颗!恰是连接斗柄与斗勺的那颗玉衡,好好一把勺子像是莫名其妙地被折断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玉衡呢?它哪去了?”我的声音也绷紧起来。
玉衡星君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玉衡还在,但是星魂已失,所以它现在黯淡无光,看上去像是陨落了一样。”
“星魂?好端端的怎么会丢呢?”
玉衡欲言又止,纠结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道:“不瞒仙子,这丢失的星魂正是在这云河宫里。”
“在我这?”我吓得睡意全无,“怎,怎么可能?”话一出口,便觉得这情形怎么这么眼熟。
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仙子莫急,事情是这样,三日前玉衡突然失去星辉,七星宫乱作一团。仙子想必知道,虽然我等忝列星君之位,但这满天星辰实为魔族所有,掌星的正是如今光明宫中那位玄夜魔君。玄夜虽然性情莫测,但身居此位之后却并未有过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一向置身于六界之外,就算万年前两族交战之时,也从没挟星辰为难过我们。
按理说,天上群星如此之多,总会有生有灭,真要陨落了我等换个神职也不是不可,但这北斗七星非比寻常,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少了一颗,六界人心惶惶,不断有各族使者前来探问。北极星君接连几日拜访光明宫求见玄夜魔君,想要问明究竟,都吃了闭门羹。
小神心急如焚,今日在光明宫前守了一天,终于在刚刚午夜的时候,玄夜魔君现了身,他说,说……”
我将桌上茶水朝玉衡星君推了推,“星君用些茶吧。玄夜说玉衡星魂在我这?”
玉衡神情有些微妙,“魔君说,玉衡星是仙子中意之物,他便把星魂送给了您。”
夜风吹在窗棂上,呜呜作响,我紧了紧衣襟,吸了口凉气又缓缓吐出。
事已至此,慌也无用,气也无用,我反倒镇定下来,“玄夜魔君几日前到访,的确留了样东西在这里,星君稍坐,我这就去把它取来。”
回到卧房,我在四周角落里开始翻找。
夜轻寒送的那个“小礼物”,原本被我挂在帷帐顶上当夜明灯用,瑶池落水那天,我从外面回来,见到他的东西就火大,便把它扯下来随手一丢,不知滚落去了哪里。
还好那东西是亮的,循着光影不一会就在一座绣屏后面拣了出来。
我小心地擦拭了下,依旧流光璀璨,如梦如幻,精致的外壳也不见损伤。
捧着这宝贝回了前厅。
“星君你看,是这个吗?”
玉衡双手将那圆球接了过去,声音微微发颤:“正是,正是。”
我满心歉然:“真是对不住,那日玄夜并未告知这是一枚星魂,他轻描淡写地送了,我也就没当回事地收了,只当是个夜明珠之类的小玩意,如果早知这是玉衡星魂,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留下的。今日劳烦星君登门,便就此物归原主吧。”
玉衡星君将装了星魂的小球小心翼翼地置放在桌子上,长揖一礼,“多谢清音仙子美意,但小神不敢收。”
我诧异,素知天宫的神仙礼数多,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与我客气几个来回?
玉衡面露难色:“只因星魂并非小神可以驾驭,要想魂归原位必须还得玄夜魔君才行。”
“星君可把它拿去转交玄夜,就说如此大礼,清音万不敢受,望魔君收回。”
玉衡脸上更纠结了几分:“这本是魔君赠予仙子之物,我若是从您这把东西讨了去……您也知道,那位大人阴晴难定,恐怕不会让我如愿。所以小神有个不情之请,仙子与魔君交情甚笃,不知能否请您将其交还并恳请魔君收回成命?”
我眼睛落在那光球上,默不作声。
我与那人,还真是交情甚“堵”,堵得不行。
几乎可以想象他现在脸上必然带着得逞的笑意。
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星君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
“谢仙子成全!”玉衡又是一礼,但看上去好像还有话说。
“星君是希望我现在就去?”
玉衡星君白净的脸上现出窘迫之意,斯斯艾艾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对凡间而言,这北斗星已经残缺了三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