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
朝日奈花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这是去年年中发生的事,和这个夏季一样是个炎热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季节,好不容易睡着了的宇智波美惠子突然在半夜被冻醒,就算是在门窗都半开着的情况下,这种情况也是很不正常的。
几近刺骨的冷意让宇智波美惠子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入目的不是熟悉的屋顶,而是一个可怕的,看不清楚脸的黑色怪物。
那怪物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缠绕在它身上的黑色丝状烟雾像爪子一样伸出,在她的肌肤上来回试探,宇智波美惠子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些烟雾渗入到她身体里的感觉,并不痛,只是冷,冷到心跳都要停止跳动了。
宇智波美惠子发誓自己的心跳确实在变慢,一下一下动静的特别清晰,与其说是有力,还不如说是沉重,每跳一下都非常勉强。
她要死了,黑发女人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还好家里就她一个人。
宇智波美惠子用所剩无几的意识想到。
隐约之中,她听到了一声鸟鸣,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宇智波美惠子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床铺上坐了起来,眼神迷茫的看着周围的狼藉。
就在这时,宇智波美惠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滚了下来,她低头看去,认出了这是以前见到过的白色山雀。
一看到它,她就想起了那个怪物,和昨晚发生的事。
不是梦啊。
“是你救了我吗?”宇智波美惠子将白色山雀捧了起来,后者没什么精神的抬眼看她,轻轻啾了一声又合上了眼。
“很奇怪吧?我居然会觉得是一只鸟救了我。”宇智波美惠子轻笑道,“可事实就是这样呢,起码我是这么相信着的。”
似乎是不指望得到什么回应,不能朝日奈花开口,她就继续把这个故事说了下去。
白色山雀的身上看不出有什么伤口,但宇智波美惠子还是特意为它翻出了好多药物,有外用的有内服的,但这都没派上用场,等她回来的时候,白色山雀就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只剩下房里的狼藉还提醒着她发生的一切。
这不是梦,是真的发生过的事。
等父子三人回来后,宇智波美惠子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噩梦讲给了他们听,随后用玩笑的语气说:“要是你们在家的话,我应该就不会做这种梦了吧。”
她从来不是什么无私的人,对于常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她也不是一点怨言也没有,所以就算知道这只会引起他们的愧疚心,不会起到任何实际作用,美惠子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正如她所想,两个儿子都为此表现出了歉意,保证一定会多陪陪她,倒是她的丈夫一言不发,还因此得到了大儿子的冷眼。
宇智波美惠子知道丈夫有自己的责任,做不到的事他也从来不会轻易做出保证,因此这个时候他的沉默实际上是在她的意料之内的。
与其说是不满他们陪伴自己的时间太少,还不如说是她在担心自己的时间不够用。
可斑和泉奈都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只看到了父亲对母亲的冷漠,还有母亲故作不在意的姿态。
之后父子三人的关系再度恶化这件事暂且不谈,当晚已经熄灯准备休息的时候,宇智波美惠子躺在床上,突然听到了身侧丈夫的声音。
“你说的那个怪物,是不是像黑色烟雾一样的?”宇智波田岛说道,“当它靠近你的时候,你会感觉全身冰凉没有力气。”
宇智波美惠子愣了一下,她没把这些细节告诉他们啊。
“记不清了,也许吧。”她假装生气的捏了把丈夫腰际的软肉,“大晚上的说这些,你是想吓得我睡不着不成?”
宇智波田岛立马讨饶道:“嘶美惠子我错了,快松手,疼!”
美惠子借着微弱的月光瞪了他一眼,又用力拧了一下,听到丈夫吃痛的声音才松开了手。
田岛也见过那个怪物。
这个认知让宇智波美惠子一晚都没能睡好,天才蒙蒙亮就干脆起身穿衣,出去准备早餐和其他家务事,等丈夫儿子晨练后来吃早饭的时候,她又变回了往常的模样。
没人再提起那个噩梦或是那个怪物,不过带来的影响还是存在的,宇智波美惠子好几次看到丈夫对着自己欲言又止,她都假装没有发现,宇智波田岛也没在她面前提起过那个怪物。
至于父子三人之间的矛盾,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宇智波美惠子也不是没有试着想让儿子们改变对父亲的看法,想让他们理解父亲的苦衷,可是这些带着无奈的话对宇智波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同样对无比信任兄长的宇智波泉奈也没有效果。
“在父亲眼中,家人是排在宇智波这个姓氏后面的。”宇智波斑曾经这么说道,“永远没法成为父亲心中最重要的存在,您甘心吗?”
宇智波美惠子被说得哑口无言。
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田岛是宇智波族的族长没有错,可他同时也是个丈夫,是个父亲,就算是死了,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听到这里,朝日奈花对那个怪物的身份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
“伯父有告诉你他是什么时候看到那个怪物的吗?”她问道。
“没有。”宇智波美惠子轻轻摇头,“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再纠结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朝日奈花不赞同的皱眉,“只要弄清楚了原因,就能对症下药了啊,说不定还能治好您的身体。”
“谢谢你的鼓励。”宇智波美惠子轻笑一声,“可我们都知道原因的,不是吗?”
朝日奈花沉默了。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诅咒吗?
“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啊。”朝日奈花倔强的不想承认。
说是这么说,朝日奈花心里还是很清楚这种可能性有多低。
为什么偏偏是诅咒?
朝日奈花死死地咬着下唇,不甘心的想到。
为什么偏偏是她没法解决的诅咒?
“别难过了。”宇智波美惠子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从来没有害怕过,顶多也只是遗憾而已。”
遗憾自己不能陪在家人身边,不能看着两个儿子娶妻生子,不能看到丈夫两鬓斑白的模样。
不过比起其他死在战场上的女人,她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能够代替心爱的丈夫死去,还赚了这么多时间,也该满足了。
“就算我不难过,那斑哥呢?泉奈呢?”朝日奈花突然低吼道,“您连他们也不要了吗?”
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表现得像是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明明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为什么整天想的都是自己的死亡?
“他们都是好孩子。”宇智波美惠子垂下眼,“我相信就算没了我,他们也能过得好好的。”
朝日奈花手上猛地用力,成功用疼痛引起了黑发女人的注意。
顶着对方疑惑的眼神,朝日奈花深吸一口气,快速平静了心情后开口道:“这种事谁也不能保证不是吗?”
“还是说,您其实厌烦到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们了。”
“怎么可能。”宇智波美惠子想也没想就说道,“我怎么可能觉得烦。”
“那就请您为了他们继续坚持下去。”朝日奈花无比认真的看着她,“我不知道您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但如果是想用这种办法让我代替您成为他们兄弟俩生活中的一部分,那我只能说声抱歉。”
“我有自己的家人,我是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对斑和泉奈来说,您才是那个不可缺少的,谁也不能代替您。”
宇智波美惠子愣住了,慢半拍才想起回答,“不,我只是”
她卡壳了。
只是什么?
宇智波美惠子发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过了会,她才继续说下去,“我只是想找人聊聊天。”
“这些事情被我藏了太久,我不敢告诉他们,又怕会带着这些秘密进入坟墓。”说着宇智波美惠子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事实上,我也很久没有和他们好好说过话了。”
而且他们父子间的关系越来越糟糕,斑甚至刻意避开父亲在家的时间,上一次全家坐在一起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知道妻子很想念常年在外奔波的大儿子,宇智波田岛选择了最糟糕的方法,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只要自己不在家,斑就会回来。
看着空旷的房子,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是不是早点死会比较好。
那他们就能专心地把宇智波族发扬光大了。
像这样消极的想法出现的次数还不算少,这也是美惠子在朝日奈花面前表现的毫无生意的原因之一。
朝日奈花瞪大了眼,语气不敢置信的说道:“有什么能比家人还重要的?”
“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很可惜,在有些人眼中家人是随时可以舍弃的,只有荣耀才是必不可缺的。”宇智波美惠子语气平淡的说。
“斑就不是这样想的!”朝日奈花忍不住反驳她,“他已经去找伯父了,待会他们一起回来的时候,你们一家人坐下了好好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