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魏忠贤府邸,有一间小房间,灯火彻夜通明。屋里坐着三个人。一个自然是魏忠贤。另外两个围着他,一个是大学士魏广微,另一个免职候罚的御史崔呈秀。两人有个共同点:
皆为投靠过来的文臣。说弃暗投明也好弃明投暗也罢,总之现为魏忠贤的男人,站在东林党的对立面。三人正在密谋对付东林党人的计策。
相比东林党人依靠集团力量,横平竖直搞正面作战。魏忠贤可用的人手少的多,基本盘是东厂。他只能靠精密的谋划,出奇谋制胜。阉党面前有三个主要对手:
刘侨,杨涟,叶向高。三人排名不分先后,按对付的时间节点排序。首先要解决掌控诏狱的刘侨。
对付刘侨,魏忠贤已有办法。王体乾说服英国公张惟贤的工作有进展,张惟贤答应去找成国公谈谈。当然,英国公答应之前,特意进宫面见过皇帝,探过朱由校的底线。皇上说魏忠贤忠贞可靠。如此张惟贤才答应帮魏忠贤去作工作。只要英国公、成国公不反对,动锦衣卫世袭贵族刘侨,反响不会太大。
何况魏忠贤通过东厂探子的运作,成功收获一个人证。此人地位特殊,乃刘侨的管家韩三才。他能证明刘侨曾为朝廷案犯汪文言开脱,收取汪文言家属进献的一套翡翠茶具。韩三才今日已被魏忠贤秘密保护起来。明日阉党派系的言官便会将弹劾刘侨的奏章上表给皇帝。当然魏忠贤不会拖延,一定直接呈报给天启皇帝。不出意外,刘侨当天即会免职。
老魏相信,以他对皇上的了解,刘侨撤职查办是免不了的。顺带又可将汪文言抓捕归案。再往上追究,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负有领导责任,予以免职亦有可能。如此,锦衣卫便可安插魏忠贤的亲信掌控大局。
至于对付杨涟,魏忠贤尚未想到办法。东厂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出杨涟的任何把柄。此人不论在地方还是在京师,均不贪财不好色,向来嫉恶如仇,百姓评价很高。工作勤勉尽责,没有明显的失误。如此一个毫无问题的清官,实难对付啊。
没有问题,制造出问题。魏忠贤一直朝此努力。
魏广微一心想对付的是叶向高,如此自己可以取而代之,当上首辅位置。对于硬骨头杨涟,他没有什么好主意。崔呈秀提供信息帮魏公公抓住叶向高外甥的把柄。目前看来叶向高按兵不动,似乎打算放弃林汝翥。这样弃子林御史的价值将大打折扣。崔呈秀不甘心,他觉得自己的投名状尚未交纳,奴婢还没成魏公公的男人。便极力想表现。他建言道:
“厂公,咱们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叶向高的外甥,来个一石双鸟之计。”
魏忠贤听的眉毛一扬,问他道:“什么叫一石双鸟?”
一鸟双石他懂,记忆深刻,可惜当太监后成为永远的回忆了。
崔呈秀将计策如此这般一说,魏忠贤听的连声赞同。
东林党高层会议之后,整个东林文官体系开始秘密动员。炮筒子杨涟仍然打头阵,黄尊素受命帮他好好润色措辞。杨涟找时间约黄尊素在城外一处庄园碰头,暗地里准备弹劾魏忠贤的奏章。关于文风的选择,黄尊素给出的建议是:批判现实主义,用事实和证据说话。吸取上一份弹劾文浪漫主义想象巨多的教训。
杨涟是个固执的人。他觉得自己上一封奏章看上去挺不错。读起来朗朗上口,骂起来大快人心。问题在于天启帝给个差评,被魏忠贤压在皇宫。黄尊素见他不听,继续劝道:
“杨大人,你的文采属下着实佩服。可有几处地方,还是值得斟酌。”
“比如?”杨涟盯着黄尊素,有点不高兴的问道。
被下属指出不足,终归是丢面子的事情。
黄尊素笑道:“你说魏忠贤只阉割一个。此事你是操刀手抑或亲眼验证过?”
杨涟不以为然,一摆手道:“我验证那玩意干啥?宫里的太监说的!”
“这就是了!宫里还有太监说魏忠贤想当皇帝呢,有凭据吗?他能犯假净身这种低级错误吗?这可是欺君之罪!”黄御史说道。
道听途说写进奏章,那是拿朝廷文件当街头小报。对魏忠贤毫无威胁。
杨涟想想确实有点,自己看来适合当娱乐记者。他便将那一条删除。黄尊素又开始说其他几处,杨涟不耐烦的说道:
“老兄,你直接改吧,口音太重,我听的太费劲。你改完我再看。”
口音是黄尊素的原产地标记,他可改不过来,那就写吧。
御史周应秋新官上任三月,未及放过一把火。他两年前工部侍郎任上,因贪墨事发,被东林党大佬杨涟上疏弹劾。周应秋主动辞官避祸,才保得平安。
今年魏忠贤广揽人才,周应秋听说消息,带着银子来北京求官。经魏广微引荐,获得魏公公的青睐。皇帝降旨征辟为都察院御史。被杨涟弹劾贪墨的人,竟然能到都察院当御史,杨涟气的不行。他也曾上疏皇上,可惜没有效果。
周应秋知道杨涟看自己不顺眼,尽量避免跟他打交道,免得触霉头。今日周应秋破天荒拿本弹劾文,走进杨大人办公室,请杨涟过目。
杨涟不得不看,毕竟工作需要嘛。一看周应秋要弹劾的是叶向高外甥,瞪大眼珠子问道:
“找我啥事?”
“属下想请杨大人联署。”周应秋恭敬的请示道。
杨涟一把合起奏章,“这份奏章我不会联署,当然你要上奏我不会拦着。自揭家丑精神固然可嘉,可也得分清轻重缓急,如今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杨涟知道东林党大佬会议的精神,林御史的事情,由着魏忠贤,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就成。集中全力对付魏忠贤本人。
杨涟的反应,不出周应秋的所料。他要是肯跟自己联署,那才叫不正常。周应秋当天深夜便跑到魏忠贤私邸,向魏公公陈说左副都御史的反应。魏忠贤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