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漫长的梦境,李世默在梦境里踽踽独行。梦境中是一片苍白,他的脚下是无尽延伸的小路,他朝着那条路的尽头望呀望,怎么也望不到尽头。他颤颤巍巍地向前迈开了一步,一步,又一步……越往前,路的尽头散出了浓重的黑暗,慢慢侵蚀着他的身体。
手指划过身体两边,他试图找到可以依靠的墙壁或栏杆。可手之所及皆是白雾,指尖还未碰到便已散开……
他没想到自己还会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有点不真实,他半眯着眼,过了很久才适应骤然而来的光亮。
头顶上是……帷帐?
不是山洞。
有人救了他?
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和想法慢慢在他的脑海中苏醒,他记得在龙州江油关外的客栈里遇到伏击他的人,他们在四处搜寻他的下落。后来,他被发现了,逃命,被砸晕了。
然后呢?
他躺在榻上勉强扭动了一下身体,好累……身体的每一寸就像被从头到脚敲打过一遍一样。他又从被子里伸出自己的右手,想看看右臂箭伤的伤势如何,右手一动,手背碰到了床边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朝右边偏偏头,看见他的床榻内侧一个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棍模样的东西
尚方剑。
尚方剑还在,他松了一口气。
他从被子里掏出了自己的右胳膊偏着头看去,衣服是完整新换的,右手的箭伤被包扎得仔仔细细。他又扭动了一下背部,背上的箭伤要轻很多,现在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了。
救他的是什么人?替他收拾好尚方剑,还给他包扎伤口。
身体差不多都被唤醒后,李世默开始探索着从床上爬起来。他向左翻过身,左手撑住自己的身体,右手也按在榻边帮着左手使力。
身体好重,好酸,像很久没有没有动过,被抽光了力气。
“吱呀”
门开了。
“什……什么人……”
经历了连续将近十天的逃亡,李世默如惊弓之鸟,一点点动静都会触到他心里的那一根崩得紧紧的弦。他想厉声喝问,一张嘴却自己都吓了一跳微弱的气声随着他的唇齿之间喷了出来,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喉间的呜咽中。
就像猛虎暮年,想要装得威风凛凛,一张嘴却只剩下摇尾乞求的可怜。
“哎哟,客官,您终于醒了?”
什么……客官?
这里是客栈?
那店小二一般模样的人,端着一盆水过来,倒是分外殷勤。
“客官,您醒了?先洗把脸吧。”
李世默警惕地盯着他,靠在塌边不说话。
“哦,对了,客官您很久没喝水了吧,您先喝杯水吧。”那店小二把端着的水盆放在一边,又去端放在桌上的茶杯,还给他递到嘴边来。
李世默还是很警惕,他微微偏头,躲过店小二递到嘴边的水,颤抖着张开沙哑的嘴唇,慢慢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这里是哪里……什么时候了?”
“这里是同兴客栈,现在刚过正午。”
李世默心里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我是说,这是哪儿,日期?”
“哦,您问这个啊……咱们同兴客栈可是巴西县最大的客栈,今天腊月二十了。”
“巴西县?咳咳咳……”李世默一惊,嗓子像受到刺激一般剧烈咳嗽起来。
绵州州治巴西县,他晕过去三天,已经到绵州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啊?您不知道啊,是昨天傍晚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把您送过来的。那个人结了房钱,说饭钱、您身上这身衣服的钱、还有治您身上各种各样伤的药钱,等您醒了之后您自己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