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泰帝肺部被戳了个窟窿,重伤昏死过去,被前来掌灯的宫女发现,宫里便一时灯火通明吵闹了起来。
第二日醒来,她便遣人将那盒子送还贤王府,卧床半月,对外只说身体受了些风寒,朝中事宜由韦不群等人暂理。
贤王府挂上了白帆,一月之间,先是小王爷失踪,想来是凶多吉少,后是达志贤王断头殒命,实在是不吉极了,街坊邻居有那关系好的,上门凭吊一番,有那心思多的,找了托词遣下人上门送上重礼
明泰帝写了折子,教梁越得了贤王称号,也算是对死去的达志贤王有个交代,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鹿黎见寅离饮了罴九的角液,脸色舒缓了许多,忙小心翼翼将他抱起来回房间,放到床上,拿了剪子准备将他血肉模糊的衣裳剪开。
寅离在她搬动她时便被痛的醒过来,此时见她作为,从牙缝中艰难挤出几个字:“不用不用!”
鹿黎见他活下来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略略有些松弛,喝道:“不清理干净伤口,你就等”,她突然住了嘴,神色暗沉隐有悔意。
平日里那个字她说起来跟吐豆子似的,成天怼这个那个,所向披靡,今日却忌讳非常。
寅离气息孱弱,却坚持道:“你……是个姑娘,哪怕我是你亲哥,也不能如此作为,坏了你的清誉!你去忙吧,我休息一会儿,自己来吧!”
鹿黎攥着白布与伤药,恨声道:“这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矫情?我的清誉是我的事!你别瞎操心!你有本事你阻止我啊!”
寅离气的头脑发晕,但身残体弱,连吸口气都疼痛难当,实在是没有实力说过她。
鹿黎轻手轻脚慢慢剪开因干涸的血迹而粘结在一起的衣衫,为他擦拭伤口边缘,末了撒了许多药,再缓缓包扎。
寅离胸口的洞,有海碗那么大,几乎占据了胸膛一半,边缘整齐光滑,能清清楚楚看见他跳动的心脏与被切了一半的肺叶,有一层金色液体附在伤口表面,滋养保护。
她身子抖个不停,手却稳得很,心疼又难过,还夹杂些许愤怒,她不敢想象若是这洞口再往左半寸
“你的事,我也懒得问你!只是你这伤,在这大晏都城待着,是治不好的!今天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
“放心!有我在呢!”
寅离眼神迷离,只听见她说了句有她在,便昏睡过去了,即便是鹿黎之后搬动他,也只是微微蹙眉,没有醒来。
他伤的很重又累极了,之前一直不敢睡,怕睡了醒不来,此时信任之人在身侧,方才放心了……
两个时辰,她为他清理了伤口,擦拭干净全身,换了套衣衫,又去药房书房各转了一圈,收拾出来个大包裹,在他房里软榻上将就着歇息一晚,第二日天不亮便将寅离抱上草花轿子,着了几头犲山兽拉着,飞天而去。
豺山兽抬轿子也算是熟练工种了,一路行去,毫无颠簸。
寅离一直睡着,几乎没有醒过,鹿黎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的时候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要被惊醒,又记挂着每隔几个时辰便要给他喂些罴九角液,查看他的伤口,不过几日,整个人便清减了许多。
犲山兽得了鹿黎命令,一路拉着去找寻罴九。
画了一只罴九,便要打开整个世界的大门,鹿黎不甚明白这是什么缘故,不过她向来不会去思考这些,便抛诸脑后,再不提及。
犲山兽寻了两日,方在一处荒山脉发现四五只罴九,鹿黎挥舞着大刀下去,约莫半个时辰方才回来这是一群成年的罴九,身有丈高,不是那日大荒神王笔所绘的小兽能比。
鹿黎是小隐初境,要摘这罴九角也颇费了番功夫,受了些轻伤,幸而这些罴九似乎刚从空间裂缝中掉落,环境突变,正自惊慌,对鹿黎毫无防备,因此得了手。
要是从前,她必然是欢呼雀跃得意非常,可如今念着寅离的伤,她只盼着多来些罴九才好!
不得不说,成年罴九的功效确实好,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外敷内用罴九角液后,总觉得寅离胸口的洞在极缓慢的生长愈合。
罴九兽极少,有时候大半月都找不见一只,偶尔的断炊,使寅离身体时好时坏,鹿黎一边心焦不已,一边刻意避开战场,只在那些极其隐蔽的山里出没。
他与她,都不想因此事引得轩辕重小相柳等人分心。
毕竟人族大战的背后,镌刻着魔物的影子,而德胜学院人数太少,力量太小,前线全靠小相柳支撑着,才没有溃散在踏燕关。
只是一年多过去了,祝余还是杳无音讯!
两人极少谈起他,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现实逼迫鹿黎不得不扩大搜索面,逐渐向战场转移。
但是她只在战场边缘游移,从不参战。
这一日,她布了阵法,把寅离安置妥当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扒开冰门,刚一露面,眉毛上便起了冰霜,吓得她赶紧封了门,免得风雪入侵进去,伤了寅离。
这是极北之地,豺山兽探得有七八只罴九气息,鹿黎急吼吼行了半月,才到得此地。
她是宛南人,从未经历过严酷的寒冬,到了大晏更是连一场雪都没见过,昨日一落地,便被被这茫茫雪原冻得瑟瑟发抖,连画个阵法都好半天才勉强完成。
她寻摸了半日,打了几头熊,做了两身皮袄一些被褥,先给寅离安置妥当了,自己用些边角料缝缝补补凑了个袄子,勉强算是能出门。
她虽跳脱凶悍,其实骨子里非常良善,时间退回一年前,她真的很难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一名潜伏在山林树间的冷血猎手!
鹿黎娇小的背后别着把大刀,在刮着凛冽寒风的雪原上艰难前行。
刀只是寻常的刀,刃泛着寒光,锋利非常,看起来经常打磨!柄上缠着绒布,若非如此,她连刀都握不住只需须臾,刀柄就能跟手粘为一体,要想撕开必定血肉模糊。
广阔无垠的雪原,寂静无声,只有她一人在徐徐前进。
她拢紧了雪熊皮,上下牙齿直打架。
豺山兽受不得此地严寒,被她遣在数千里之外等候,此时连个认路的都没有。
因着寅离,她一年多来勤勉非常,将藏书阁的书读了个大半,知道这罴九兽也是个喜热不耐寒的!
她掏出许多柴火,架在空中,很快便轰轰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