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近在眼前,明明看得见那方天地的星辰,可却隔着无法丈量的距离,内中绝望,祝余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知道自己身形也在溃散,知道继续这样下去,可能比唠唠还要先逝去,可他无法停止!
他的身后,站着他的朋友,他的身前,是那双半睁的天地眸子既不能退,也无法退!
天上降临下一股气息,摸不到看不到,可还活着的诸人,都清晰感受得到!
牡丹抱着下半身,神情虔诚又儒慕,向着苍天举起手:“我主!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您忠实的仆人”
那双眸子缓缓扫视着平原,从她身上迅速掠过,未作一丝迟疑,最终停留在祝余身上!
那眸子空无一物,既不冰冷,也不无情,但是降临在祝余身上,却是决绝肃杀!
祝余周身星窍闪耀,所有的力量涌向双手,死死拉扯住因那眸子而即将愈合的小小缝隙,牙缝里溢出鲜血来,再也忍不住,一口噗出,眼前顿时一片血色,身形愈发透明!
蓝色眸子微阖,本靠得极拢,此时却缓缓东西奔散祝余身影淡薄,即将消失!
它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作停留!
月无疆呆呆看着天空之上,那已经透明得几乎看不真切的身影,脑子一片空白,最终露出一个苦笑:“散场了啊”
牡丹仍自哀求,双手举着下半身:“主上!主上救救我吧”
她的声音逐渐消失,不可置信盯着消散在手中的断肢:“消消散了?”
她仓皇抬头,四处望去,只见天地之上一片昏暗,平原却绽放出巨大的光明,向着昏暗而去那是灵体消散,化归天地的哀光!
她愣愣望着天上逐渐偏离的日月,脑海中几个字体越来越清晰她的主,要灭杀她的万物!
一望无垠的平原,寂静无声,既无哀嚎,也无不甘,万物都仰望着主,露出迷蒙微笑终于要回归那温暖之处!
牡丹害怕起来当天地要你消失时,你不知哭喊,你不知恐惧,你甚至不觉得自己消失有什么不好!
你无知无觉,正如你来时那样!
牡丹脑中轰轰作响,她恍然想起,为何自己变得如此可怖
多年前,她爱上了一个女人!
那个人温柔美丽,乃是彩霞所化,能织出万物!
她与她相遇,终于想起,自己原是个男人!
他想娶她
然而这片天地,一天天消散了他的爱,一天天使他忘却那雀跃着说要织出一身最美嫁衣的姑娘,使他忘记了原来很早以前,他就已经背弃了这片天地!
因为背弃了它,慢慢也被它遗弃,所以难能所容,最终面目可憎
她低低笑起来,喃喃道:“可笑可笑我曾以为是我操纵着万物却原来是你让我以为我能操纵万物”
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傀儡!
她望着那遥远山坳,双眼泛泪,唤着那遗忘数万年的爱人:“浅龄”
牡丹温柔道:“下辈子吧!下辈子我来娶你!”
万物都向天空涌去,天暗沉,地光明,逐渐交融,化归混沌去
飓风突起,将地面卷向天空,浑然末世也!
“天之道”
就在世界即将归宁之时,暴风中传出一声呢喃,没有任何声响,却温暖淳厚,从四面八方而来,又回荡在天地间,刹时惊醒浑浑世界,顿时无数哭嚎响起
“不不不不要消失我的手”
“救命啊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
“饶命啊”
“哈哈哈哈死吧!死吧!把这肮脏畸余之世全部湮灭吧”
有人恐惧嚎啕,有人疯狂呐喊,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大多数曾经都是男人!
沐风栉雨流血不流泪,顶天立地的男人!
然而却被这方天地如此欺辱
当时生,恨不如死!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每出一字,暴风便微弱一分,他阖唇之时,天歇地宁!
金阳瞪大眼,不可置信看着天空之上,与日月比肩的黑袍男子,呐呐道:“大音希声”
这大荒之间,相柳天音已臻化境,乃是万乐之王,再无任何声音能够凌驾在其上!
他唯一能想到,能够一言安天地的,便是天道之音希声大音!
“原来你修的是”,那两个字淹没在他喉咙深处,再不提及
祝余身上气息节节攀登,直冲天际,向着那双眸子而去他从前似少年,郁郁葱葱却难耐风雨,如今已成参天之木,能抵苍穹!
那眸子猛然大睁,似乎难以置信那本该已经灭杀的小虫子,竟然胆敢冲天而起,向着昊天怒喝!
天空中降下威严肃杀,与祝余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你杀我戮,争斗得天昏地暗
祝余截了天地之威,平原不再消散,不论花草树木,亦或是老龟精灵,俱都歇了哭嚎,仰望着这一场万古绝杀天人交战!
祝余一步凌空,握拳向着那蓝眸打去,言道:“我不在意你是抑是举,亦或损之与之,可你不该忘记,我们都不是你的子民!”
他的拳,裹着无上之力,隐隐有着大荒气息,轰隆隆迎着蓝眸而去:“你无权剥夺我等生存之愿!”
蓝眸微闭,一拳之力从中而过,砸在云层之上,消失不见。
祝余一拳出,不中,再出一拳,却毫无拳意,不过直指苍天。
他微微一笑:“更遑论你不过区区小界,却有狂称天地之妄念!”
蓝眸微微大睁,原本与祝余气息缠斗的天地之息,猛然抽离,向着那消失不见的拳意而去!
老树桩从祝余再现,一朝入大隐,便没合上过嘴,此时更是痴呆了,不仅他痴呆了,整个平原都痴呆了昏暗的天空,突然裂出了一个巨大窟窿,内里黑咕隆咚,却充斥着生息与灵动,那形状,正是一个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