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兄长的记忆,祝余其实是模糊的,影影绰绰只晓得有那么一个人,他包容他,常常带着他各方星域瞎转,给他买好吃的,捉弄他给他扎小辫子
他的胸膛宽阔又温暖,小小的他窝在兄长的怀里,好似拥有着全世界
他总觉得,无论去到哪里,他二人都是永远的兄弟,无论相距多远,他永远在他背后
祝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需要仰望他那么那么好的一个人,悬浮在星河包围的墓葬之中,他沉静而安宁,嘴角还扬着一抹弧度。
简兮迈了两步,想飞身上前抚摸他的脸颊,终还是压住了她舍不得打扰他的安宁!
母子静静地站着,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流泪。
半晌,简兮低声道:“你的父亲”
祝余身躯一颤,微微蜷缩了些,他多想解释,却觉得重重罪孽皆因自己而起,再难启齿。
简兮垂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孩子,温声道:“你随我来!”
祝余对着祝灵域叩拜三下,依言随着简兮行去。
二人到得光明殿,简兮取出一套衣衫:“这从前是给灵域做的,如今你身量同他无二,便拿去穿吧!”
她笑道:“我去煮点茶,你等我一下!”
祝余接过手,坐在树下凳子上,轻轻抚摸着月华袍子,神情酸涩他才是德才兼备的东荒帝子,他才是这套衣衫的主人,他才是母亲灵魂的寄托
如今都被自己抢了
简兮端着茶盘出来,树下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封信,端端正正摆在小桌上。
祝余乘着舟,指了个方向,便倒在船舱里,躺尸。
他瞪着船舱顶部良久,似乎是累了,便微微闭眼,自言自语道:“您已经失去了丈夫、儿子,这便是我唯一能为您做的了母亲”
他深知,自己不是做帝王的料,就是小小一个传道学院,也是诸事繁杂,全靠寅离几人撑着,更遑论浩瀚无垠的东荒
他翻了个身,红骨自衣襟中滑落出来,带着些他的体温,贴着他的脖子,渐渐有了凉意。
从前他是不习惯一个人的,总觉得热闹些才好,如今却开始学着独处他有太多的难过与秘密,谁都不能告诉
四方城位于四荒中心,所以不论从哪个方向行进,都算不得路途遥远,更遑论祝余的舟速度极快,不过月余,便抵达了目的地。
他收了行舟,落在四方星上,心境与从前格外不同他第一次来时,才十二岁,莽莽撞撞参加番首考试,闹出许多笑话,也是在此,他与师父师兄辞别,入世传道
如今距离四方之约不过十来年,但已经鲜有人烟,只有广源集市稍微热闹点,他随意找了条街道,四处张望。
街边有酒楼,正好肚子饿了,他抬脚便进去:“有些什么吃的?”
那看店的小二正在垂头打瞌睡,被他一声惊醒,忙道:“有的有的!您稍等,小的拿菜单去!”
胡椒赤鱬虾、五味蒸灌灌、元汁鯥骨、三鲜巴蛇汤、酱汁儿长右脑花,小椒瞿如
祝余看了一阵,合上单子,温声道:“有没有什么呃朴素点儿的菜肴?”
那小二神情稀罕,道:“我们这就很朴素了啊您想怎样朴素?”
见祝余面色复杂,他恍然大悟,躬身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原谅小的眼拙嘴笨,原来道君是想吃那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咱家店里面倒是有些货,就是价格嘛”
祝余见他懂了自己意思,笑道:“钱不是问题!”
那小二走后,祝余便靠着窗,眼光也不知落下何处
那街面上一群蚂蚁,从石头缝里面风风火火出来,又忙忙碌碌扛着战利品从石头缝里下去,端是勤恳非常。
祝余看得有些入迷,一只脚却将他吓了通身冷汗一小姑娘一脚一只蚂蚁,逐个踩了个稀烂!
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呵斥道:“小姑娘,你踩它们作甚?”
那小姑娘抬起头来,望向二楼窗口,神色冷淡又懵懂,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踩。
祝余急了,翻身越窗跳下去,急急拉住她:“小朋友,蚂蚁也是有生命的,脚下留情!”
这孩子比小相柳年龄还小一些,不过两岁左右的光景,却不似他那般圆滚滚,矮矮小小,像个豆丁儿他拉住她,才发觉这小孩骨瘦如柴。
那小姑娘好似对于他拉住她这件事情极为惊异,竟然怔怔发神,忘记下脚!
祝余见她听教,心下宽慰,蹲着撅着,尽量与她平视,温声道:“你家父母呢?”
那小姑娘歪着头,似乎不太明白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