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得太急,竟然摔倒在祝余身前,忙爬将起来,一把抱住缓缓倒下的青年,一句话说不出,只剩呜咽。
祝余倒在他怀里,眨眨眼,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
“金阳道友,你这发箍倒是别致!”
“嗯嗯!我见这束发之物多是金玉锦缎之器,道友这个倒是显得颇为高雅!”
“道友于我有救命之恩,这发箍便送与道友吧!”
“君子不夺人所好,不用了!”
“道友若是不收,倒教我难安!无妨,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乃是我自己做的,只是相随多年,有了些感情,回头我再做一个就好!”
“多谢道友,在下必定好生珍惜!”
“那甚好!”
那甚好
多年之词,言犹在耳他拿了别人的心爱之物,多年来珍之惜之不敢怠慢,日日别在头上,夜里放在枕边,今日却拿了他的性命
世间之道,无外乎因果循环,只是,此果难承其重
轩辕重与君匪哪里是金阳对手,往来反复不过数十招,便被金阳一掌打翻,他对蜂拥而来的学院诸子烦不胜烦,干脆结了个屏障,悉数困了,漫步走上前,低眉笑道:“祝余!一路走好!”
祝余抬眼看他,有些难过:“为何”
金阳面目已经变幻,再不似那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他长高了,身姿阔朗,面容俊美无涛,与金乌族陛下有几分相似,一把由星月汇聚而成的金色长弓落在他手中,其上一支长箭,烈日炎炎。
他怅然道:“当年,有人找我借箭杀人,我答应了!”
弓箭渐小,他扶着发髻别上:“既然答应了,便要守约!”
他挥挥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一步跨空,一股熟悉的气息自那被撕裂的空间中溢出:“更何况……”
更何况你是无垠者,修的是天道,能言希声大音,更妄图与尊上比肩,诸般罪孽,天能容你,我不能!
金阳讥讽道:“圃地飞虫,也敢仰望日月!”
临走时,他看了看结界内已经神情崩溃的君匪,言笑晏晏赞扬道:“借我好箭,当赏!”
被撕裂的空间猛然闭合,再不见金阳身影。
君匪捂着头,痛苦嘶嚎:“不不不我魔族应大兴,魔尊永存!”
祝余猛地咳了起来,他目光有些涣散,望着夜空中的星,喃喃道:“阿离!我要走了!”
他回想起自己这短暂的一生,好似做了些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做
寅离呜咽着,手中渐渐失了重量
结界缓缓消失,轩辕重冲过来,噗通跪地:“为什么”
寅离手中只余下一堆衣衫,两个乾坤袋,他攥紧了袋子,“啪”一声捏爆,无数东西飞散出来。
一只四脚方盒滚出来摔开,内中滚出一粒褐色丹丸。
轩辕重脸色惨白,寅离盯着那丹丸猛地哆嗦了起来,他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猛地又收声,喝道:“无耻众生!”
“你们的救赎者,你们的圣人,被你们亲手抹去!”
他阴阴切切笑了起来:“你们的圣人想救你们”
他眼瞳渐渐转红,同生咒撒向世间,掌中光华起,将那唯一之法湮灭殆尽,众生都听见他的绝望咆哮:“我不会给你们!”
“你们便在这枯寂、冰冷的世界里继续残喘吧!”
“下地狱去吧!”
“哈哈哈哈哈去死吧!”
那年秋,他言辞灼灼:若涉渊水,寅离赴之!末路穷途,寅离伴之!
已然疯魔的青年终于懂得撕裂空间之法,破空而去。
轩辕重跪在云层之上,回首望向那些破开结界冲过来的学子们,露出个笑容,在他那张被泪水鼻涕淹没的脸上,杂糅出一个奇异的表情,他望着跪在他身前直喘气的楚辞:“我要回家了!”
他收拢祝余遗物,珍宝般藏了,跌跌撞撞远去:“我愿为先生执剑之手,愿为先生折戟之盾,披荆斩棘,栉风沐雨哈哈哈哈哈他妈的笑话啊笑话”
帝青拢着手,神情有些难过,叹息道:“本以为能见证奇迹我也走了!”
老树桩哇哇大哭,追着轩辕重的足迹而去:“哇啊啊啊不要丢下我等等我”
楚辞掩面痛哭,头颅重重磕下:
“一谢我师教诲之情!”
“二谢我师济世之怀!”
“三谢我师慈悲普渡!”
上清天跪倒一片,嚎啕磕头:“朔野风大,我师归矣!”
“恭送我师!”
后史记载:昭临五年迎冬节,人族母星熄灭,天降大灾,天河倒挂,海鱼飞天,白昼夜临,金焰不落,世界轴分两极,同年,德泽往圣天地大学院第一任院长祝余卒,原因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