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季攥着尾巴不放,室外蝉鸣蛙叫,热闹非凡,但很快便被巨大的鼾声盖下,鼾声歇,蝉鸣便起,鼾声起,蝉鸣声只能是个伴奏曲,重重叠叠起起伏伏,在夏日的清晨显得尤其热闹和谐。
祝余与白落生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悉数呆滞了
今日是太叔公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因着祝余的缘故,这些孩子可以说都是沾了光蹭教授过数任帝王的帝师课,可不是沾光!
他们早早便到了,神情端庄肃穆,深怕给老太爷留下不好的印象。
然而
祝余望着仰在师座上张着嘴巴睡得口水长流的老爷子,已经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默了会儿,转头对一众孩童道:“我估摸着,夫子他老人家是要教我们在睡梦中领悟人生,睡吧睡吧!”
说完他打个哈欠,趴在桌上睡了。
这些孩子都还幼小,每日天不亮便起床,从宫外赶至宫内少说要一个时辰,睡眠时间严重不足,今日又起的尤其早,有夫子珠玉在前,又有祝余顶缸带头,便理所当然地也睡了过去。
许谦修丢手给老夫子,回去兴奋了一晚上,却又低落了起来这班小子虽不听话,又不争气,可他都带了好几年了,说丢就丢,左右还是有些舍不得。
于是他磨蹭了一上午,中午寻了个由头背着手过去,踏进门露出个慈祥笑容:“夫子”
声音戛然而止,室内一片鼾声,个个睡得昏天暗地。
许谦修:
笑容在他脸上僵了一瞬便重新武装,他轻轻走进去,伸出手在靠窗的一小子耳朵上一拧:“还不给老子醒醒?”
祝余睡得正香,冷不丁耳朵上传来剧痛,瞬间清醒,一声嗷叫将所有人叫了个汗毛倒竖:“痛痛痛!!!是夫子让我们睡的!真的真的!”
许谦修面目狰狞,一巴掌拍他头上:“放屁!都给老子好生坐好!昨日的策论都给老子摸出来,检查!”
众人:
因换了老师,便以为逃出生天的众人摸出写了一半的策论,垂着头俱不敢言许谦修余威犹存,不敢反抗!
师座上老夫子迷迷糊糊醒来,提着袖子擦嘴巴,盯了祝余半晌,忽然伸手一巴掌,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拍在他脸上,将他扇去了后墙上贴着:“谦修小子,老夫正在教他们睡梦中感悟修行真谛,你皮痒了?”
许谦修:
祝余:
祝余灰头土脸爬起来,一脸郁悴缩在最后一排:爷爷啊,您打人,可不可以看清楚了瞄准了再打?
太叔公嘘嘘眼,缓缓起身摸许谦修的脑袋:“小鱼莫怕,爷爷会收拾他咦?一日不见,你怎的胡子都长出来了?”
许谦修:
陛下请太叔公出山教书,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午飨铃声突兀响起,院子里开始陆陆续续有学生往食堂走,许谦修揉揉眉角,挥手:“滚滚滚!”
十三个孩子如释负重,一呼啦跑走:“开饭啦开饭啦!”
祝余走在最后,刚想踏出门,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住,难动分毫,他回头,见太叔公正朝他挤眉弄眼。
祝余:
他回身施弟子礼:“夫子有何指教?”
太叔公起身,许谦修连忙搀扶住,缓声道:“太叔公,您慢点儿!”
老人站起身都很勉强,颤巍巍向祝余招手:“孩子,你过来!”
祝余赶忙跑上前,在许谦修另一侧扶住他。
太叔公放开许谦修,道:“你自去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这孩子说!”
许谦修躬身施礼,很快退了出去,临走瞪了祝余一眼:你小子给我规矩点。
祝余权当没看见,俯首温声道:“夫子,您要同小子说什么?”
许谦修前脚走,老夫子后脚就精神了腿不抖了,背不坨了,精神抖擞了,连眼神都清澈了
“走走走,春晖园今日来了个小姑娘,听说唱曲儿美得很哩,你有破空之法,速速领我去!”
祝余:
楼下咿咿呀呀唱着小曲儿,女子声音婉转惆怅,颇有些空灵,又带了些修行的意味,定力不够的已经在隔壁呜呜哭了起来:“太感人了!怎么唱的这么好?教我想起了我死去多年的兄弟!”
“我想起我那早年就故去的母亲呜呜呜”
祝余像个木桩子似的戳在凳子上,看对面那老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人生总是充满各种意外,譬如此时,譬如此人
他本以为春晖园是个灯红酒绿的地界,没想却是个酒楼,只是此楼颇有些特色说书的,唱曲儿的,表演茶道的热热闹闹轮番上阵,总之没个间隙。
祝余叹口气,端起茶水慢饮,恍恍惚惚便朝窗外望去,盯了半晌,才明白楼下再不会有一个面无表情踩蚂蚁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