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屋子里的摆设还和刚离去时没两样,房中的气氛却凝重了不少。
十一姑娘此时已经不在陆氏的怀里,连带着两位姑娘也不在,站在下首的反倒变成了一位穿着普普通通靛青袄子,不带首饰,头发银白皱纹深刻紧抿嘴唇的老妇人。
如果说朱嬷嬷是陆氏不可缺失的左膀右臂,那么眼前这位严厉妇人就是成国公老夫人的倚重心腹。她没丈夫没子女,十八岁便自梳了伺候老夫人,忠心耿耿一辈子,没出过半点差错。
可如今这位老夫人的亲信不在静安院里伺候老夫人,跑来陆氏房中做什么?
王琇没有把疑问表现在脸上,她按着规矩行了礼,这才抬头看向陆氏。
陆氏没有开口,常嬷嬷就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六小姐,昨个儿你的丫头荷花去了关河洲小厨房?”
关河洲是四房住的地方,关河洲小厨房在府里也很有名,四房太太出身遂州谢氏,谢家历经两朝百年不倒,有不少膳食方子精巧点心,府里谁都知道关河洲小厨房的菜是最好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王琇的心一下子镇定不少。
“昨个儿湖心亭里开诗会,四房三姐姐说起太太常赏她们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和寻常栗糕不一样,正巧姐姐们说起彩头,我提议要不……把这栗糕算个彩头,就使外边伺候的荷花去取了。”
她说着有些局促地顿了顿,四房谢氏和五房陆氏不合是国公府中人尽皆知的事,她一个五房的庶女去四房小厨房要了盘糕点自然是不好到处宣扬的,索性就派了个小丫头去取。
湖心亭在四房关河洲与五房文彬院中间,离小厨房也近,更何况她先前也说明了桂花糖蒸栗粉糕是谢氏常赏的,算不得什么精贵东西,小厨房也常备,拿来做四房五房姑娘们诗会彩头也不是多出格的事。
王琇这番话合情合理又语气陈恳,便是常嬷嬷也挑不得什么错处,她的眼眯一眯,点点头,又问了句。
“那赢了这糕点的是谁?”
“承姐姐们谦让,说是我的字好,就给了我,”王琇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小姑娘白嫩的脸浮起红晕,“那栗糕橙黄好看,甘甜松软,分完姐妹们我都给吃了。”
常嬷嬷不再说话了。
王琇面上仍是一派稳重乖巧,规矩半点不错,私底下心思却飘得极远。昨个儿要糕点的是自己,让小丫鬟荷花去拿糕点的也是自己,可这主意却不是自己的,真正做主的人是三姑娘王如意。王琇当时还在奇怪王如意为什么要有意无意提起谢氏小厨房的糕点,引得四房三姑娘前来炫耀,又为什么会选在昨日突然开个茶话会,原来是这个原因。
到现在王琇能断定陆氏母女联手一起给四房谢氏挖了个大坑跳,而自己也成了其中一枚小小的棋子来推波助澜,从惊动了常嬷嬷的情况来看,这个坑还不小。
见常嬷嬷不说话了,陆氏拿袖掩掩唇遮住了嘴边的笑意,她的礼教姿态是专门请过宫里师傅来教的,一举一动说不出的优美舒缓。
“你二姐姐和三姐姐在偏房里打络子呢,找她们去玩会吧,最近天寒地冻,你也别赶着回去了,午饭就在我这儿用吧。”
王琇看看没什么事,这才又行了礼,退到了隔壁的小间,王如姝和王如意姐妹两果然坐在炕上凑在一块儿笑嘻嘻打络子。见她来了,两姐妹也不惊讶,王如意站起来让位置给她坐,还使门口伺候的小丫头端了碗杏仁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