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太医自然是不能请的,即便是寻常医馆的郎中,手一搭脉也能瞧得出妇人是否有孕。
作假自然可以,可谁又能保证找来的人足够可靠?
屋中一时沉默,众人皆不曾言语。
“我有个人选。”永义伯世子开口说道:“我乳母的儿子自幼学医,到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如今就在大兴市的刘家生药铺里坐堂问诊。我与乳母一家亲厚,登哥为人绝对可以信任。”
苗有信与姜羽凡瞧向君青蓝,一切由你来定。
“不妥。”谁也不曾想,君青蓝居然摇头拒绝:“那郎中虽然为人妥帖,但到底与世子关系匪浅,将来若被人翻查起来,很容易叫人生疑,还是要找个全无关系的人才好。”
这就难办了!
人要可靠,能同你做戏,还要与他们全无关系,素不相识。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我有法子了。”君青蓝略一沉吟说道:“不过得等上片刻。你们且先送我回府去,容我准备一下。半个时辰之后来我府上碰头即可。若能成事,自可随便请医,越多越好。若不成,再请刘家生药铺的登哥不迟。”
姜羽凡不无担忧:“能成么?”
“可以。”君青蓝语气笃定而坚决:“但我需要时间。”
众人心知她大约要使用什么非常手段,并不去细问。但……
“你如今身子欠佳,怎可独自回府?你那府上冷冰冰的,也没个长辈和妥帖的下人。动了胎气的妇人自该静养,好生伺候调理才是,回府之举实在不妥。”苗有信摩挲着下颚,沉吟着说道:“该找个合适的地方另住才是。”
君青蓝微颦了眉头。苗有信的话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她在燕京就像个没有根的浮萍,上下不靠孤身一人,能到哪里去寻找个理想的居所来配合她演戏?
“这样吧。”苗有信扬首说道:“你随我回家去好了。阿茹平日在家中闲散无事,刚好能与你做个伴。我家里人口简单,绝不会走漏什么风声,阿茹又素来善于照顾人。想来想去,我那里最为合适。”
“那感情好。”姜羽凡拍手称赞:“阿茹嫂子若肯出手那便万事无忧了。苗大哥身边都是自己人,绝对能信得过。”
君青蓝仔细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放眼整个燕京,的确没有比阿茹和苗有信更值得信任的人。
“那便要叨扰苗大哥了,不过您得先陪我回府去一趟,待我准备好了,咱们再启程赶往昇平坊去。”
“这有何难?”苗有信说道:“只说你是回府去收拾细软衣物,再随我搬入昇平坊里便是。”
“苗大人就不怕……累及自己名声?”永义伯世子忽然开了口,目光中难掩探究。
“怕什么?”苗有信微微一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的心思我素来懒得理会,我夫人阿茹也是个明白人,只要她不会疑我,我什么都不怕。”
“届时只说,我是阿茹嫂子认下的妹妹便是了。妹妹到姐姐家中暂住,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就是,就是。”
三人的默契让永义伯世子抿了抿唇。心中忽然生出几分羡慕。世人只道他挽救了即将没落的永义伯府,又得皇上信任,大好人生正在展开,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
却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获得这一切付出过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几乎一路披荆斩棘,踏着献血前行。这一路上,他的确收获了许多,却早已经与年少时的欢快渐行渐远。如今,只剩下一个孤家寡人面临泼天的风雨。如眼前三人般比金坚的友情,他这一生怕都是无法企及的奢望。
他不是个冷血无情的动物,他也渴望人世中的温情,甚至比任何人都要珍惜。故而,初见丁氏之时,她温柔明亮的眼睛,一下子就紧紧抓住了他的心。他曾以为,那便是他此生的彼岸,也终于尝试到了幸福的滋味。然而,这幸福却结束的太过突然和惨烈,几乎再度将他打入到了谷底。
自此后,他又成了孤身一人。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怕?无论如何都要替丁氏讨回公道,也算是对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度拥有的温情,做出最后的祭奠。
与永义伯世子离开时的伤怀不同,另外三人则要忙碌的多。姜羽凡留在珍味斋善后,君青蓝则与苗有信先行回了烈国公府。君青蓝径自回了内院,苗有信并未跟随,转到外院工匠处,一心一意观瞧着他们修葺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