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坐落在梨园深处的小小院子,还是那间小小的屋子。
屋子里还是象三个月以前一样陷于一片漆黑之中,阳光偶然地从窗缝里钻进来,却照不暖角落处的悲痛凝结成的尘埃如冰。
时间在记忆中穿梭,前生今世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爱与恨纠缠在放于不放之间,风往哪处吹?情又是谁欠了谁的债?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地推开,有人走了进来,随后,就是火折子吹亮了微弱的火光。
“是称心吗?不要点灯,这样就好!”沙哑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打破了一屋子的沉静。
“是我!”
灯还是被固执地点亮了,灯光映照着一张俊朗如玉却又憔悴的脸,正是乞颜无霜。
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发披散着,颊下布满了青涩的胡须,眼中布满了痛楚的男子,正是三天前刚吞下锁愁而恢复了记忆的永琪。
乞颜无霜皱着眉看了看已无半点往日潇洒风姿的永琪,又看了看放在桌上一口也没有动过的饭菜说:“你怎么又没吃东西?称心,去厨房,叫我们家商号过来的帮忙丫头重新做一些可口的饭菜过来,再不吃东西,身子就垮了。”
跟着乞颜无霜进来的称心应了一下,出门去了。
“忻兄,不要麻烦了,我吃不下。”永琪低低地说。
“忻兄?”乞颜无霜愣了愣,旋即就明白了,原来离儿没有把自已的真实身份告诉他!这样也好,自已眼下也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这个男子。
乞颜家与爱新觉罗家,朱家与萧家,莫离与小燕子,象一把沉重地枷锁,压得乞颜无霜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不管站在哪一边,对于另一边对自已而言同样重样的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她醒过来了吗?”
不敢问却又不能不问,就怕从乞颜无霜口中说出的话会让自已彻底陷入无法救赎的绝望与黑暗之中,就象三天前就在莫离眼看得就是咽下最后一口气,乞颜无霜匆匆赶到,使尽一生所学,拼尽所有的真气救她时,而自已只会躲在这个小黑屋里,不敢出现在她的身边一样。
“经过我与汶上所有最好的郎中这三天三夜的施救,终算把离儿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了。她刚才醒过来了一小会,喝了点参汤,不过,现在又睡过去了,她受的伤太重,流的血太多,还需要好好调理,要全然恢复怕是过一时日的。”乞颜无霜回答道。
“醒了?那就好,醒了就好!”永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在黑暗中困了三天的双目这才感到被乞颜无霜手执着的灯笼射的有点生生地疼痛,人就微微地往后一靠,倚上了背后的桌子腿,避开亮光,看着地面,一语不发。
乞颜无霜等了他好久,没见他再问自已什么,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不想去看她吗?”
“去看她?我还能去看她吗?我要如何才能对她?”永琪苦笑着说:“我已经记起了所有的事情,已经知道了我是谁,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他?以我是爱新觉罗。永琪吗?”
“你算什么男子汉?称什么大丈夫?你只会逃避与躲开,为什么就不能去面对?”乞颜无霜火了:“孝庄太后的身体里流着成吉思汉的血,而你的身体里还流着孝庄太后一丝血脉,你勉强也算得成吉思汉的后代,你怎么就没有祖先的一分半点的勇气?你还不如一个汉家的女子!”
把一个大大的包裹扔在了永琪的身上,乞颜无霜又说:“离儿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我过来将这个包裹交还与你。离儿说了,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不怪你,都不怨你!你自已好生考虑吧。”
说完,乞颜无霜就丢下捧着包裹发呆的永琪离开了房间。
乞颜无霜离开之后,永琪盯着包裹看了好长的时间,终于鼓足了勇气慢慢地解了开来。
当贝勒金牌、皮蹋鞠、自鸣钟、紫薇的绣花布包、一千多只同心结重新呈现在眼前时,他麻木的心开始慢慢地化冻,阵阵地疼痛。
每打开一只同心结,心就象被割上了一刀,每读一行字,就有一滴眼落在纸上,到了最后,终于将脸埋在了捧在手上的无数封书信上,化为嚎啕大哭。
自从那一年跟着皇阿玛微服出到庆安镇,因为采莲事件而让自已与小燕子在厨房情定终生到现在,三年多了,整整三年多啊,这一点一滴的记忆,她一笑一颦,她高兴时的放声大笑,她生气时的责骂娇嗔,她的一切的一切,我怎么可以统统忘记?
小燕子,你现在是不是在哭啊?小燕子,你还不会在等我啊?
“小燕子,你不要哭,我没有负你,我只是失去了记忆,但你一直在我的心中,从没远去!小燕子,我这就来找你,你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