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个庆幸。
李毓知道那年那次饭局,是他这辈子去过的最美妙的的地方,他遇见了她。本来,他有一万个不想去,他那天很累,连续熬了数个通宵,赶施工。李叔叔使劲地拾掇他去,他是真的不想去,无非是中国人式的谈生意,基本都在饭桌上达成。
当他穿的很随意甚至有点邋遢地推开餐厅雅座的小门时,他真想时间倒退,他可以回家重新选一套得体精致的衬衫,他低头看看自己。灰色的恤,仿佛像是几个星期没洗一样,散发着一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气味。
头发还乱糟糟的,也好像几天没洗一样,总之,他一身都很邋遢。李叔叔见他的侄儿来了,连忙带他认识在座的官员生意人,打通关系。李毓知道,李叔叔好像要在城南买一块地,和他打了招呼,建筑机械工人方面由他负责,不过,也只是在电话里粗略的胡听一通。
“哈哈,来了,快,来来,认识一下,这是北京益民房地产的胡总……”他一一带我认识,互留名片,在座也只有两个女性,一个是某官员的夫人,一个就是你。
李叔叔走到你面前,“哈哈,李毓啊,这位估计认识。是凌副局家的老二,叫什么来着?”
凌副局坐在旁边看着我直点头,我心里也猜出个七八分,估摸着这是变相的相亲宴啊?
“你好,我叫凌苑婉。”你温温而笑,抿着双唇,弧角上扬。
“你好。”李毓抖嗦着伸出手。你的手很温暖,让我觉得舒心。
我以前真的是不相信世上有一见钟情,那是唬人的,唬那些相信爱情的人的,我一度不曾相信爱情。爱情总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
你的平淡笑容,我一直铭记于心,决心总有一天,你的所有笑容全部尽收在我眼底。
这所位于苏州街头的休闲会所,我经常来,倒不是来做按摩,只是来这儿坐一坐。这儿的服务员经理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见到我都会尊敬地含笑问好,因为,这间会所是我名下的产业。
我只是故地重游,你没有想到吧,这块地曾经是我们相遇时的那间餐厅,后来我把它收购并且改成了轻松的按摩休闲会所,里里外外全是我设计。
当听见你说好美的时候,我心里别提那滋味有多美妙了。
头顶的水波绽放美妙的花朵,一切都是那么美妙,一切都像是排练好了一般美妙发生。
“这儿真不错,做了全身,还泡了什么竹泥浴。”凌苑婉扭扭脖子笑着对李毓说。
“哈哈,要不你给这儿免费打个广告?”李毓开着玩笑。
“好,没问题。”
两个人欢笑着走出休息室。
人生有很多的意想不到。
就好像凌苑婉根本没有预料,周文斯会打来电话。拿起电话,正在犹豫,这种关系,她真想斩断。周文斯,若我这辈子没有碰见你,该有多好!
“为什么不接?”李毓问。
“不,这个号码是陌生人。”她微微笑着,手指轻轻按住关机键。
“对了,苑婉,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李叔叔说,你要来看你母亲?可我听说凌叔叔一直一个人住啊?”李毓不知道,他已经戳到她的痛处。
凌苑婉看着窗外,一直倒退的树木,来不及仔细地看,就飘过。如果,时间可以倒退,会不会现在就不是这样的光景?
“妈妈,她,已经去世了。”凌苑婉平静地回答。
“对不起。”李毓真后悔提到这个话题。
记忆中的妈妈很漂亮,她喜欢穿旗袍。那古典的繁花,在她身上淡雅脱俗。她喜欢叫我,“婉婉,婉婉。”苑婉那时尚小,蹒跚着步伐向她奔去。
苑婉不知道,她是双生子中的一子,姐姐是另外一子。
妈妈生下我们之后,落下了病根。
生我们那天落了整整一天的雪,大雪覆盖了整个苏州城。姐姐被抱走了,被妈妈的哥哥抱走了,他骂我爸爸,他骂我妈妈。
后来姐姐六年杳无音信。
直到苑婉六岁那年,一个妇人才把姐姐送回。这些事情,是苑婉在妈妈的日记中看到的。爸爸不许苑婉翻妈妈的东西,他一直保存着,然而在妈妈去世的那天,他发疯似得把所有东西都烧掉,大叫着贱人,说着难听的话。
苑婉不要命的把妈妈的东西抢过来,护在心口。不明白为什么爸爸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前几天还不吃不喝地照顾病床的妈妈,今天妈妈去世之后,便发疯了。
他来抢苑婉手中的东西,“拿来,我要把这贱人的东西全部烧掉!”
“不,爸爸,这是妈妈的东西,不要,不要!”她死死的抱住,奈何爸爸的力气实在太大,他扬手给了苑婉一巴掌,那重重地一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
苑婉捂着脸,看着爸爸把所有东西丢进火盆子里,恨恨地望着他。他说,今后,不许再提这个女人,你没有母亲!
这些记忆,童年便深深扎了根,无数个夜晚想起都出了一身冷汗。
“妈妈很漂亮,不过我已经记不起她的容颜。”苑婉转过头,手指轻轻拂去泪。
“你要去看看她吗?”
报上地址,李毓打开导航,我们掉了头,向郊区驶去。
天空又下起了雨。
雨下的大了,淅淅沥沥落在车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