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华寻思着道:“那么,这起案子的问题唯有可能出在内部人身上了……嫌犯如此之多,究竟会是谁呢?”
杨展却微微摇头,“不,嫌犯并不多。”
他显然话里有话。王春华竖起了耳朵。
“这个人牺牲六万大军,真的只是想牺牲这六万大军吗?恐怕这六万大军,包括祖明,都是太子的陪葬品吧!”
王春华大惊。
杨展苦笑着道:“现在想来,之前那一起莫名其妙的边疆之乱就是那十几个持刀大汉突然在边疆挑衅一事,显然也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王春华道:“将此事串联起来,真是细思极恐啊。这个人心思缜密,蛰伏已久,竟能将线放得如此之长,莫非都是为了这一天吗……”
杨展没有理王春华,却话头一转,自顾自道:“可是,光害死太子又有什么用呢,皇太孙已经十二岁,身体健康,聪慧过人,从小到大,就没害过一场病。”
王春华不解:“那么,这投毒之人目的何在?”
杨展这才把视线转到王春华脸上,思考许久,才缓缓道:“所以,这人的线,还没有收,这粮草案,也还没有结束。”
茶堂里飘着淡淡的茶香,空气中却一片令人难受的沉默。
沉默许久,赵湘道:“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把火可能就会烧到我们府上。”
望着两位长辈一脸凝重的样子,王春华的心头也随之沉了下来。
赵湘拿起绢子抹了抹眼睛,岔开话题,“瞧我糊涂的,净说这些丧气话,快要用晚膳了,春华从赵府一路赶来,路途甚远,一定饿了吧。”
王春华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她并非从赵府赶来,而是从赵府先去了更远的郑府,再从郑府赶来,脚早已走得酸得不像话了。
杨展思量片刻,道:“春华,你也无处可归,最近这些时日,可以先留在我们府上,但你要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你必须尽早嫁出去。唯有嫁出去,才能尽最大可能甩脱这些朝廷的纷争。”
王春华知道,杨展说的都是实话。心底不禁一阵茫然和悲哀,想当初就在不久前,她还是一心非杨启光不嫁之人,如今竟要草草嫁作人妇。
赵湘也跟着道:“那三林的谢知州家,三子尚未婚娶,年纪也与春华相仿,为人老实憨厚,是个不错的人选,如果春华也觉得妥当,近日我就去一趟三林,跟他说说看。”
王春华的脸十分僵硬,不知该说些什么,是拒绝,或是应允,她不知道,只有一片茫然。婚配,是她从未考虑过的事情,就在明知杨启光已爱上莲儿之后,她花了这么久,至今也未能走出来,又如何能面对突如其来的婚姻呢?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这态度太像是急着赶王春华出门去,赵湘也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忙缓和了语气:“春华啊,不是我想把你往外头推,实在是我们这府上也不是久留之地,现在我们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赵家也一样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你身上流着赵家的血,不光我们罩不住,别人也罩不住,包括李皇后,也保不了你。”
王春华睫毛动了动,眼神更加黯然了。看来,连赵湘都猜到了她想去投奔皇后那边,甚至猜到了投奔的结局。
赵湘又道:“你现在投奔谁也是徒劳,没有人能保得了你,嫁作人妇是你最好的一条出路。而且,若你真心远离纷争,就不可嫁于王公贵戚、朝廷要臣,你要知道当今圣上最在意的就是有人谋反,宁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从他夷赵家母妻孙三族就可窥见一斑,他不会让任何一个流着赵家血脉的人东山再起。”
杨展也道:“想保命,这是最妥善的做法。”
说罢,杨展幽幽叹了口气,遍布皱纹的脸上挂满了愁容。他愁的是一双儿女杨祖明和杨思荣的死,愁的是粮草案和这个家族的命运赵湘也愁,她愁杨家的命运,也愁赵家的命运王春华更愁,她既愁杨家、赵家的命运,还愁自己的命运。
茶堂里飘着淡淡的茶香,三个人却愁眉不展,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