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不在书院里,而要给你一人当夫子?”吕长歌问道,“三千门生,说来轻巧,可又得教到何时?”
“他也曾在书院里待过,因为他的咽喉不好,嗓音不够,年纪越大就越严重。最后,实在顾不了一屋子的人,有时候一句话说出去,有的学子听清了而有的人却没有。院长念他德高望重,不忍提此事,可是大家听他教课却愈发得困扰。最后,他自己选择了离开,那时候他还不到半百,正是传道授业最好的年纪。”
“所以你觉得,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
“我没有这么觉得,只是若将来有一天,我也要面对这样的选择。我想最后,我也会这么做。舍小家为大家究竟是否真的公平,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所以我曾劝过雪,劝她不要被世俗的约束和流言左右,要自己用心想想到底是否去和亲。可是我们活在世上,要想活得精彩、有意义,终究是要得到别人承认的。”
“你错了,”吕长歌义正言辞地说道,“你的那位夫子,离开不是为了得到认同,不是怕自己晚节不保,他能放弃名利,便可印证这一点。他离开,是不想误人子弟,真正的贤师会把学生当自己孩子一样对待,他觉得只有自己离开了,对大家才是最好的。我觉得人生在世,光自己活得精彩还不够圆满,心里一定要有挂念的人和事,才不会空着。”
“那彩翼呢?”
“这……”
“她离开也是为了大家能活得更好,尤其是,最牵挂的人。若是一直在这里借酒消愁,我想她也不会开心的。”
“哈哈哈!”吕长歌突然将手中的酒壶扔到一边,“我辩不过你,无论怎么说,最终都要往陷阱里跳。可是……”看着没喝完的酒不断流到沙地上,脸色又惆怅起来,“可是日子没了寄托,我不喝酒,又能怎样?”
雨蝶突然沉默不语,只觉得这繁星点点的夜空,分外凄凉。回到客栈中,撑开两柄伞置于地面,门还未来得及关上,住在隔壁的洛轻雪便踱步走进来。
雨蝶惊讶地问道:“还没有休息?”
“祝姐姐,劝得怎么样了?”
“我也不是神仙,有些事,无能为力……”
“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不问清楚便睡不着。这黄沙之地实在不适合久住,可是要回到中原,我恐怕就有麻烦了。”
“我们原本是想走遍九州河山,寻仙不过顺路,既然无缘,便也不再强求了。曾经答应过炎钧,离开之前一定要让他知道,不如我们就先去找他商议,你若不想离开,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请他帮忙,留在神火宫里。”
“那你们是要抛下我了?”
“只有你自己愿不愿留下来,我们永远不会抛下你的。”
洛轻雪突然微红着脸,带着羞涩与温暖的笑容,看着撑在地上的两把伞。
“祝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心中,很是苦恼。”
“苦恼?难道是为了该舍弃哪一把伞?那还用说,当然是这黑夜里都能闪到人眼睛的星河幻梦咯!这可是天上的神物,对你的修行只会更有益。”
“可是,人都是有感情的,它陪了我十年。星河幻梦……那只是羲和常仪的梦。”
雨蝶忽然拾起“青荷缘”,望着伞面上的碧叶、莲花还有蝴蝶,两眼的目光,柔情似水:“这才是我的江南梦,梦里有小桥流水,细雨青烟。有一个安静祥和的小镇,虽然,镇上的人对我都不太好。还有,青翠的武夷山,蜿蜒的九曲溪,江流上,一位麻衣少年带我穿过荷塘”
“那就先收起来,也留下!”洛轻雪像是突然没了兴趣,一句话之后便不再说什么。若是好奇之人,本该问问这位麻衣少年是谁的,可是她心里却犯起嘀咕,总怕听到什么不敢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