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有三。”李岘看着王守善说“你就是那个玉面修罗？”

王守善觉得脸烧得火辣辣得疼，李玙要笑不笑，辛云京看着窗外的星空，肩膀不断得抖。

“别叫那个诨号，叫我良行就可以了。”

“你这个人真的是走到哪儿都引起腥风血雨。”李岘微笑道“就连长安也没法封住你的封刀吗？”

“吐蕃可不是匈奴，匈奴人我们赶得走，高原咱们可上不去。”王守善眯着眼睛，咬着牙冷笑，重瞳绿眸如同燃烧的鬼火“如果全面开战，公主的安全必须保证，在汉人体质能适应高原作战前不能放弃和亲之策，三郎可还记得那个吐蕃酋长？”

“记得。”

“他是每次瘟疫蔓延就开溜，对吧？”

李玙点头。

“我会想办法组建一支治疗瘟疫的先遣队去吐蕃，你们要是想安排人混进去就尽快。”王守善站了起来“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我先回去了。”

李玙看着王守善，烛光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随着山风摇摆不定。

想不割地、不赔款、不称臣、不和亲、不纳贡就要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天子守国门都做不到，何况是君王死社稷。

用压迫的办法统治百姓肯定轻松方便，不过施加的压力越大反抗的力量就越大。信安王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有要求片功，儿子们也是从最基础开始爬，像他这种人世间少有，就跟义门陈氏一样。

用要求圣人的标准去要求别人，自己却是个流氓，这种人不论男女都会丢进人心的。

幸好狄仁杰死在了武则天的前面，不然要是狄仁杰引领政变，就等于在武则天的心上又扎一刀，被越是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越难受，就跟掏心窝一样，嬴政那么相信吕不韦，吕不韦却玩了他的娘，对一个少年来说，那是决不会原谅的大错，因为娘在儿子的心里是圣洁的，他一时糊涂鬼迷心窍犯下错还用嫪毐搪塞赵姬，平时不糊涂的人犯糊涂比糊涂鬼更糊涂，在关键时刻犯糊涂下错棋是要丢命的。

世界很不公平，这大概是因为想要获得自由必须以生命作为代价。是做一刹那的勇士，还是一辈子的懦夫，要是老天再给王守善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去救陈小莲的。

他不指望任何人报答，他只是跟曹贼一样，做了一个自己事后想起来觉不会后悔的事。很多人忘了自己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被一群自作聪明的人渣败类欺负。

持有武力的人就像刀，刀是没有好坏的，坏的只有使用刀的人的心，将它指向手无寸铁并且走投无路的弱者和一个同样手持利刃的强盗是不同的场景，只不过人和刀不一样，刀不可以选择自己的主人是谁，人却可以，霸王舍的成员只是做了一个不怎么聪明的选择，走向了死路，既然他们选择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条路，王守善所做的不过是送他们一程罢了。

夜晚的法律和白天是不一样的，因为夜晚有夜色的掩护，很多在白天不敢现身的魑魅魍魉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活动。人其实跟很多动物一样，也是夜行的，只是因为太过弱小，才不得不在白天采摘果子，然后晚上躲在洞穴之类的地方躲避那些恐怖的洪荒之兽，晚上还是尽量呆在家人身边，保护他们不被伤害，少去那些声色场所花钱买醉。

被人背后捅刀子的感觉很疼，所以曹操才说出那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话来，自己人内斗最伤感情，外伤迟早会愈合，可是伤心却会一直流血，而且无从医起。

“嗯？是什么味道，好香！”

李岘忽然说到，打破了二人剑拔弩张的对视。

“我也闻到了，确实很香。”李玙看向从兄“是什么东西发出那个味道？”

“旱烟。”王守善说道。

“你怎么知道？”李岘问。

“我看山上的道士烧过。”

“走吧，我们出去看看。”李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天没出门了，正好出去转转。”

“良行等会儿再走吧，跟我说说这次你们是怎么排兵布阵的。”

于是本来打算要走的王守善就这么被李家人留下了，三人在各自的护卫跟随下在花园里寻着味道找人，最后在一个屋檐的檐角下发现了蹲在地上抽旱烟的赵云山赵道士。

“赵道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王守善率先问。

“无量天尊，贫道是来给几位施主换香的。”赵云山站了起来，看着几个来客一阵打量。

“道长，你手里拿的是何物？”李岘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这个？旱烟杆。”云山道士将烟嘴给调转过来，递给了李岘“小郎君要不要试试？”

李岘连连摆手。

“我来试试吧。”李玙对它很感兴趣，不过在伸手接过前被一个小宦官给拦住了。

“别担心，没毒的。”王守善在一旁帮腔“以前我试过，很提神醒脑。”

李玙伸手一捞，将旱烟从小宦官手里夺过来，学着赵云山的样子吸了一口。

“怎么样？”赵云山满怀期待地看着李玙。

只见李玙品吸一番，良久后道：“真乃龙凤烟也。”

王守善有点嫉妒，他第一次试的时候差点被呛死，难道抽烟也是有天分的？

“良行跟我说说昨晚上的事吧。”李岘在一旁问道“你们是从哪里绕过大道的埋伏，进入战场的？”

“芷阳，鸿门宴后刘邦就是顺着那条故道跑回的霸上。”王守善有些感慨得说道。

当年宴会结束时，刘邦头也不回得离开，然后放开四蹄在芷阳河道上狂奔，回到了汉营，最后开创了他的丰功伟业。

现在他沿着以前刘邦走过的路逆流而上，在骊山开始了他的事业。

也就是在这片土地上，几乎是同一个战场，周平王借用了外祖父和犬戎的力量将自己的父亲给困死在举火楼，然后编了个烽火戏诸侯的谎言骗尽天下人。

所以，李玙，你最好别信任何人，身处权力的漩涡之中，你已经没有交朋友的资格，因为朋友在权力的游戏里面迟早会变味的，当年跟着刘邦混的兄弟几个有好下场？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人和人心都冰冷得如同死尸，也许只有烟才能给人一点温暖的感觉，这或许就是有的人对香烟爱不释手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