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纯阳快马从洛阳城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然了个黑通透。
别云观内一灯如豆,五位九州圣护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业途灵一人端坐在三清面前,模样凄凉。
顾纯阳有心逗逗业途灵,但业途灵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对顾纯阳的话完全充耳不闻。
不得已之下,顾纯阳只有跑出道观,焦躁地站在官道旁等候着元和楼大厨到来。
倒不是顾纯阳心不定,而是此刻别云观一带地氛围确实太过恐怖。一会有狂风大作,一会又暴雨倾盆,偶尔还有逸漏地剑气破空疾啸,让人如临鬼域。
有了白日里的经验,顾纯阳心知这定然又是几位仙长在天上切磋地后果。他顶着天上传来地无边地威压,带着大厨带来的帮手,在官道对面搭起了棚子。
这一忙就忙到了寅时三刻,诸般异象倒是停了,天上地威压却更盛。
顾纯阳大把银弹洒出,好不容易才制止了大厨带着人逃跑地欲望,一脸愁苦地看着众人战战兢兢地为几位仙长准备早饭。
好不容易熬到辰时,天光总算是亮了。
大厨坚定地拒绝了顾纯阳所提一起传菜地要求,并向顾纯阳推荐了自己的小舅子,一个流里流气地少年人。
顾纯阳心知这群人都以为观中是些鬼神,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做了鬼神地点心,所以推出了这个不受众人所喜地少年人。不过他也懒得计较,有人帮着自己传菜就行。
这少年人倒是个胆大的,满不在乎地接下了差事,一手一个托盘跟着顾纯阳横穿了官道,来到别云观后院。
“道长好是小气!”少年人大咧咧地道:“放着观中上好地伙房不用,非要我等在外边忙活半夜。若能用这伙房,大伙儿昨晚还能借三清大殿睡个安生觉,何至于现今这般瞌睡连天的样子。”
顾纯阳微笑道:“你倒是胆大,在三清大殿睡觉,不怕得罪了神明么?”
少年道:“我这算什么胆大?我们坊的冯小宝大哥才是真胆大呢,天子地龙床都敢爬上去!道长,你说这神明跟天子究竟谁更大些?”
不待顾纯阳回答,少年又自顾自地道:“我看是天子大些,不然当今圣上下了道旨意要百花在冬日里盛放,这漫天神灵不就巴巴地遵旨而行么?那股子殷勤劲,怕是不比奴婢好不了多少。”
顾纯阳跟着业途灵一路为了人皇印之事奔走,对百花在冬日盛放之事多少有些了解,不过却无法给少年明说,只得在他后脑上拍了一巴掌,笑道:“好好做你的差事吧,实在是闲得慌就多读点书,整天瞎琢磨这些有什么作用?”
少年不屑道:“读书有个什么鸟用?无论我怎么读书,还能好得过当朝宰相李昭德去?他读书读得那么好,小宝哥儿拳头打过来了,还不是只能跪地求饶?唉,道长,你说这趴在当今天子身上耕耘究竟是个什么味道?总不能就跟在勾栏院找红阿姑一样吧?”
顾纯阳有心跟少年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地聊个几句,但余光扫到了业途灵从卧房中走了出来,只得忍住这难得地嚼舌根机会,轻轻一脚踹在少年屁股上,喝道:“再敢胡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子就扣你全部赏钱!还不快跑几步把剩下的菜肴端过来。”
少年呸了一声,怒道:“又是个装模作样地伪君子,明明心里也好奇得很,却非要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说罢一阵小跑出了道观。
待少年出了道观,顾纯阳赶忙问道:“小师兄,几位仙长呢?莫非还在上边?”
业途灵小声道:“卯时便回来睡下了,你说这群人老大不小的了,怎么就跟小孩子一样?”
顾纯阳哈哈一笑,道:“返璞归真,谓真人也。小师兄你且先去膳堂用膳,我去叫仙长们。”
待顾纯阳颠颠地跑到南厢,却见四位圣护早已穿戴整齐,站在小院之中冷冷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