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
李益吻了吻她的脸,低声道:“时候不早了。”
冯凭说:“嗯。”
搂着他腰的手却不曾松开。
李益拨开她额前的刘海,小心的一下下,亲吻她温暖光洁的额头。感觉真好,皮肤这样柔软。真想这样一直抱下去,不要分开。
李益说:“皇上一会要来了。”
冯凭说:“嗯。”
李益没有再说了。
这么拥抱了好一会儿,李益没有起身。
冯凭说:“时候不早了。”
李益说:“嗯。”
冯凭手摸着他脸,目光含情脉脉望着他,手指描摹着他的眉眼,鼻子,干爽红润,质地柔软的嘴唇。青色的下巴有点粗糙的扎手,她忽而动情,贴了脸去,感受他须根摩擦在脸上的感觉。柔软和坚硬混在一起,刺的人剧痛,痛的人战栗,她就好像要爱痛了爱疯了,没了他就活不下去了。
冯凭说:“一会皇上要来了。”
李益说:“嗯。”
两人仍旧搂着。
如此又过了很久,李益说:“真得走了。”
冯凭说:“嗯。”
李益说:“那天……”
他说的是那天乙浑在太后宫中发生的事。
他只说了两个字,话未说全。她却明白了,闭目说:“我没事。”
李益默了半晌,只感到心里有些难受。这件事,发生这么久了,他才有机会问。连问也不敢深问。李益吻着她嘴唇道:“臣能力有限,无法时时刻刻陪在娘娘身边,但娘娘只要有召……”他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不可闻,几近沙哑:“你跟我说一声就行。”
冯凭笑了笑,安慰说:“没事,你替我筹谋除掉他,你已经帮了我了。”
李益紧紧抱着她。
肉体的爱欲是这样强烈吗?仅仅是共度了两夜,他便感觉这个人是属于他的了,而他也属于了她。他是她的男人,有责任要照顾她保护她。
卯时之前,李益离开崇政殿。盛夏的清晨,空气中残留些微的暑热,肌肤上残留着汗味,还有她发肤的香气。身体隐约还能感觉到她体内的紧窒和包裹。
情景仍和上一次一样。但心情却好像有些不同。上一次从这门出来,他心情沉重地想起了妻子,想起慧娴,甚至有些隐隐的不安和迷茫。但这次他没想起。
偷情就是这样的。
起初或许有一些不适,久了却也像家常便饭,自然而然。他已经在习惯这种感觉,像青蛙一样逐渐适应温水,最后彻底沉浸,无人能将他叫醒。然而李益自己是察觉不到自己的变化的,他的心思放在朝堂上。今日会有大事,他回到官署中,先沐浴了一番,更换了朝服便往永安殿去。
李益去了,冯凭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
她赤着脚,下床去捡了衣服,穿在身上,然后她坐在床上,双腿并拢了蜷着。下巴抵着膝盖,一只手抱着腿,她手掌着脸颊,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脚,开始笑。
她笑的无声无息,双眸漆黑,目光黑幽幽的像两簇鬼火,笑容在洁白如玉的面庞上缓缓绽放,像一朵温柔的、夜开的昙花。
拓拔叡。
她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她已经很久不想起那个人,此时却不知为何,想起他来了。
你败了。她想。
你亏了。谁让你死了,死人只好吃亏,没人帮你申冤。你费尽心机,结果我现在这样好,我现在遇到这么好一个男人。他爱我,我也爱他,你什么都没有。
还是活着好啊。
不管经受怎样的痛苦和折磨,幸福永远是属于活着的人的。这就是你抛弃我的代价。
你要是不死就好了。不死,我也不用受折磨,我不受折磨,也不用去折磨别人。
她笑了一会儿,低头去拨弄自己脚趾。
脚是瘦而有肉的,五个指头圆圆胖胖,呈现出粉红的颜色,指甲盖近乎透明,没有染过,是它本来的颜色。指甲剪的短短的。脚上的伤已经快好了,那褐色的血痂已经很干,似乎过不久就将要和血肉脱离。
她伸出手去,一点一点抠,将那块疮痂撕下来。有点疼,血痂还没落,硬撕撕了一手血。她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继续撕,把整块都撕了下来,再用衣服将血擦干净。
李益,李益,她仰起头,心里念他的名字。他才刚刚走,她又想他了。真是可怕,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疯狂了呢?拓拔叡要是现在见到她,一定会非常吃惊吧。她脑子里都能想象出他那副瞪大眼睛,瞠目结舌的样子。他一定会说:“我乖巧又听话的凭凭,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真是不可思议呀!”她心里倔强地想:你真蠢,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我连杀人都不怕,我怕这个吗?你不了解我。你没见过我真正的样子。你的凭凭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你不了解。她心说,你真可悲,做了十年夫妻,你连我真正的样子都没见过。李益比你有福多了,你就是个倒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