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灭门(2 / 2)锦衣还朝首页

这是相当冷的一个人。

男子走近,蹲下,淡淡的目色覆在她的脸上。

“这是你的?”连问出的话,都蒙着一层寒霜。

一串玲珑精致的金铃手钏在男子的指缝间漏下,随着红丝线的摆荡,叮叮当当地在爆裂不断的火场里,仿若山间清泉,分外动听。

沈嫣睁大了眼,浑浊的视野逐渐清晰,映现出男子清冷得不见一丝人气的面孔,还有他身上玄色公服上绣得栩栩如生的四爪飞鱼纹。

飞鱼服,绣春刀。

这个男子竟也是锦衣卫,害死沈府一门的杀人凶手!

身体中残存的一点血气翻涌,她倏地握紧了右手中的断刃。想要将利刃插进这个锦衣卫的心口,就像那些坏蛋的刀尖捅进她家人的心口一样!

无论能不能伤得了他的性命,她也要用他的血来祭奠沈家这些惨死的亡魂。

然而,她的生命,早就没了多余的力气。

“叮”的一声,颤颤巍巍的小手,最终还是握不住那断刃,落在血红湿亮的青砖地上。

再多的忿恨与不甘,也随着这只小手的陨落,淹没在深夜的寒潮里。

她躺在那儿,已然没了心跳。雪颈上大开的血洞,像干涸的泉眼,流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一双纯净而美丽的眼睛,就这么空空洞的睁着,将这一世最后的一道眸光,不偏不倚地落在男子清冷如水的俊颜上。

他眉间微动,拧出些许失望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沉默了半晌,方抬手掩去了那双至死都不肯阖上的眸子。

“这金铃,是你的吧?”

……

水灵灵的眸子倏地睁开,眸中映出了软纱帐质地轻柔细腻,正是少女都喜爱的娇俏桃粉。

绝美的面庞上满是泪水,连脑后的枕巾都是一片湿凉。

沈嫣缓缓地坐起,转眸四顾,神情有些凝滞,眼中也渐渐地浮现惊疑。

她很确定自己是死了,咽喉被割开的剧痛也足以令她几世难忘,然而当一双纤手颤颤地抚上颈间,指下触及的肌肤光洁柔腻,娇嫩无比,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显然是沐浴后又抹过了玫瑰香脂。

帐子被人掀开,一个有些发福的妇人探进身来,见着她满面的泪痕,顿时心疼不已。

“乖命儿好好地怎么哭了?”

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沈嫣一下红了眼眶,鼻端一热,泪珠儿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奶娘!”她哇地一声扑进了妇人的怀中。

这妇人是她的奶娘刘嬷嬷,昨夜为了她不受欺侮而被人活活踢死。

刘嬷嬷抱着比自己亲生的娃还要亲的小姐,已有了些皱纹的脸上尽显慈爱,“不怕不怕,奶娘在这,阿命儿不怕,当心哭得厉害又闹毛病了。”

沈嫣有哮症,这是从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发作起来虽不致命却是十分难受。长大成人后,许是家中照顾得好,倒是有两年不见发作。然纵使这般,刘嬷嬷也是格外小心精细,生怕有个闪失。

听了这话,沈嫣又想起昨夜里奶娘的死,哭得更厉害了。

“奶娘!我好怕没追上你们我就成了孤魂野鬼!”

“等咱们到了奈何桥,可不要喝那孟婆茶,一定要先去阎君那告上一状,绝不能让那些恶人逍遥法外!”

她闭着眼睛,语无伦次,大声地哭着,喊着,尽情宣泄着心底的委屈和恐惧。

“大吉大利!”刘嬷嬷听出了点意思,变了脸色,慌忙打断她的哭喊:“大过年的,姑娘说什么傻话!”

沈嫣愣住了:“过年?”

见她不哭了,刘嬷嬷掏出帕子为她擦了泪痕,又拿了外裳来给她穿上,“可不是要过年了,今儿是除夕夜,也只有您这做姑娘才能有清闲睡午觉,我老太婆可是忙了一整圈,这才得空来看看您起了没。年夜饭开得早,冯姨娘都打发人来催了两回了,姑娘还是快些起来收拾一下,免得去晚了让人落了话头。”

沈嫣越听越糊涂。

“奶娘,您说什么呢,咱们不是都死了么?难道地府里也过年吗?”

刘嬷嬷大惊失色,伸手就捂住她的嘴,一连“呸”了十几声,“姑娘这是怎么了,可不准再说这种晦气话!仔细让人听了传出去要惹老爷不高兴!”

沈嫣给捂得小脸通红,脑中浑浑噩噩,却也将奶娘的话听进了七八分,忙不迭地点头。

“这就对了。”看她点头了,刘嬷嬷这才松了手,拾掇着她睡乱了的头发,和蔼道:“姑娘定是发了梦魇。您看,这可是在家里,有老爷,有大小姐,还有奶娘在,这么多人守着您护着您,不好的事都离咱远远的,您可什么都不用怕。”

沈嫣恍恍惚惚,窝在奶娘怀中,怔了好半晌,才抬起头,两只眼睛还是湿漉漉的,止不住地抽抽搭搭:“那今儿晚上就是除夕了么?”

“可不是呐,您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可别让老爷等着。”